真正能幫助他的,反而是那些年在長安時,與陳瑛、楊信胡侃留下的記憶。
他記得很清楚,他與楊信下圍棋時,楊信曾說過“高者在腹,下者在邊,中者占角,此棋家之常然”來闡述圍棋之道。
當時他還覺得這番話別有深意,忍不住詢問是誰說的。
楊信卻說,如果大唐的書冊古籍沒有,那多半就是自家節帥說的,因為他也是在掃盲學習圍棋時,聽自家節帥說的。
得知是劉繼隆所說,當時對劉繼隆十分敬佩的黃巢還多問了幾句。
黃巢忘記當初楊信是怎么說的了,但他記得二人說著說著,楊信便說出了與這句圍棋術語相悖的戰陣之道。
“在圍棋中,棋盤里面每一子在計算勝負的時候都是等價的,不管是在中腹還是邊角,但現實不一樣。”
“中腹的人口、資源密度往往比邊角有巨大的優勢。”
“但反過來,由于中腹資源較多,所以各方勢力都想在此角逐,故此稱呼為逐鹿中原。”
“正因如此,若是在中腹安身立命,則容易四面受敵。”
“居于中間的是否能成功,取決于個人能力,也取決于兩方勢力的優勢和劣勢對比。”
黃巢回想著楊信所說的這番話,他知道這不是楊信說的,而是劉繼隆說的。
自他起義以來,他突然覺得劉繼隆在隴右幫兵卒掃盲的那番話很有道理,隱隱蘊藏著行軍打仗的知識,且講述的十分淺薄,便是尋常農家子弟都能聽懂三分。
正因如此,黃巢這些日子仔細想了想,他最終決定舍棄曹州這個四戰之地,尋找一處能供自己安身立命的地方。
自己既然不做流寇,那就必須有堅韌的信念來選擇并保衛自己的起家之地,做好被官軍圍剿的準備。
如果能扛過官軍的幾輪圍剿,在圍剿中不斷壯大的話,那起兵最大的難關也就能渡過了。
他沒有自信能在曹州守住官軍的圍剿,而且曹州附近的流民也因為自己的緣故被官軍屠戮一空,自己呆在這里,只能困死。
相較于曹州,他更傾向于南邊的淮南道。
那里不僅有王仙芝可以替他分擔官軍壓力,也有長江和大別山能為自己提供兵敗休養處。
所以他這幾日打的主意就是利用此役來擊敗魏博鎮的官兵,使得諸鎮官兵對自己膽怯,沿途不敢阻攔自己。
屆時自己也可以通過繳獲魏博鎮官兵的甲胄來壯大,隨后南下前往淮南道西邊的蘄州、舒州和黃州。
之所以選擇這三個州,第一是因為它們緊鄰大別山與長江,又有善于造船的工匠能為他造船渡過長江。
即便官軍聚眾向南征討,他也可以從容撤往江南西道,在湖南及江西等地發展自己的勢力。
想到此處,他便與黃揆等人說道:“撤回曹州,兩日后挑選出南下精銳好工匠,帶齊軍屬及工匠親眷南下!”
“是……”
黃揆等人不想離開生養自己的曹州,但他們卻不敢反駁黃巢的決策。
于是兩個時辰,這不足兩萬的大軍便撤往了曹州,而倉皇撤退的魏博軍也撤到了楚丘縣。
此時的何全皞狼狽不堪,只因為魏博牙兵各個沾親帶故,他率領南下的這八千官軍,其中有五千是州兵,三千是牙兵。
陣沒的州兵,按照標準撫須幾十貫錢就足夠,但陣沒的牙兵卻不能這么草率。
上千牙兵包圍了縣衙,眾人推舉都將韓君雄向何全皞討要個說法。
韓君雄被眾牙兵都將推舉,心中雖不愿意蹚這趟渾水,但面對這些把手按在刀柄上的家伙,他只能硬著頭皮走入縣衙中。
他被縣吏帶到了正堂,此時的楚丘縣令、縣丞站在何全皞身旁,滿頭大汗。
何全皞見到了他,當即質問道:“韓大郎,某家父子對汝如何?汝為何率眾軍逼某?!”
韓君雄聞言也是無奈,心道這何全皞根本沒有其耶耶、阿耶的手段和心性,反倒是志氣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