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
八月,當北方面臨大旱時,嶺南地區卻大雨延綿,各方勢力在大雨面前,不得不暫緩戰事。
安南的雨水如天河傾瀉,沖刷著西道江兩岸,更沖刷著西道江南岸那座殘破的城池。
原本堅不可摧的羅城,眼下卻因為戰事而變得殘破。
許多女墻都已經消失不見,暴露出后方的馬道和一個個豁口。
大雨沖刷著地上的血垢,雙方融合過后,漸漸在馬道上形成了蜿蜒的紅色“小溪”。
血水通過豁口沖下,宛若小瀑布般墜入城墻根。
在血水的沖刷下,泥土漸漸被沖散,將那些堆積起來的蠻兵尸體暴露在空氣中。
他們層層疊疊,被雨水泡得發白,而幾只烏鴉冒雨落在尸堆旁,啄食著尚未腐爛的眼球,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吞咽聲。
城門上方,依稀還能看出“交趾”兩字,但它的殘破程度,已經讓人不敢輕易認識。
大雨沖刷下,殘存的唐軍兵卒蜷縮在箭樓的陰影里,眼神麻木。
在這壓抑的環境下,有傷兵低聲呻吟,也有人沉默地嚼著干硬的胡餅,但更多的人只是呆坐著,等待軍令下達。
給他們下達軍令的是安南經略使蔡襲,而此時的蔡襲站在馬道上,身前是女墻,身后是廢墟。
“使君,先回衙門休息吧,南蠻不可能冒雨進攻,您已經兩天沒有合眼了。”
一名都將替他撐著傘,可雨水太大,傘面早已被砸得噼啪作響,根本擋不住多少風雨,故此都將只能勸他返回衙門。
只是面對都將的好意,蔡襲卻沉默不語,只是安靜地站著。
他的手指微微顫抖,不是因為寒冷,而是因為憤怒。
他憤怒于部下的犧牲,憤怒于自己無能擊退蠻軍,更憤怒于自己被友軍的出賣。
他用憤怒的目光遠眺城外,而城外的雨幕中,大禮軍的營帳若隱若現,大纛更是高高掛起,仿佛開屏的孔雀,無時無刻都在吸引著蔡襲率軍出城。
如此直白的激將法,蔡襲又如何看不出來,所以他只能緩緩閉上眼睛,感受著水汽被風雨吹到他臉上的感覺。
明明只是水汽,此刻卻像是淚水,又像是血水。
“我們還有多少糧食,能堅持多久……”
“糧食還夠吃半個月,但城內可燃燒的東西都已經用完了,就連槍桿和箭桿、弓弩都焚毀了。”
都將的話令蔡襲黯然神傷,他沉默下來,感受著雨水拍打在油紙傘的聲音,思緒百轉千回。
幾個呼吸后,當他再次睜開眼時,目光已然變得堅毅起來。
感受著他的變化,都將微怔,忍不住道:“使君,我們……還要守?”
“守、守到最后一刻!”
蔡襲的聲音變得鏗鏘有力,連帶著也感染了四周的都將,使得眾人都漸漸走出了頹靡的氣氛……
“嘭!”
“蔡襲狗輩,阻朕大計!!”
大禮軍中牙帳里,祐世隆黑著臉一拳砸在桌案上,帳簾外能看到雨幕中的交趾城,而這座城池,此刻成了大禮軍隊難以逾越的一座“高山”。
得益于王式比歷史上多堅守了幾年安南,故此王式有大把時間緩和大唐與南邊諸國的關系,更籌措了不少錢帛來修建交趾、羅平二城的羅城。
若只是羅城還好,可關鍵在于王式為安南編練了兩萬精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