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身后,五百漢軍護衛著百余名官吏,利用還未被焚毀完全的材料搭建營地。
作為正使的蕭溝,根本不在意被焚毀的村莊,他坐在剛剛搭建起來的牙帳里,與河中鎮幕僚李都及其它官員共處。
李都眼見蕭溝不說話,還以為是蕭溝對營地外那村莊被焚毀而感到惱怒,于是連忙找補道:
“這些村莊,多半是被渡河而來的賊軍所焚毀的,我軍雖說兵力充沛,但都在西邊駐蹕,力有不逮。”
李都這話,是個人都不會相信,畢竟黃巢要是有能力渡過黃河來襲擊河中鎮,那怎么可能會打不下洛陽?
正因如此,帳內許多官員看向李都的目光都尤為輕視。
他們并不是因為河中鎮的官兵劫掠境內百姓的事情來輕視李都,而是因為李都自亂陣腳,所以輕視他。
蕭溝不在意那些普通百姓的性命,他目光看向一名官員,那官員心領神會,走出去后不久,駐守牙帳的幾名漢軍兵卒便遠離了此處。
那官員沒有回來,而是留在帳外放風。
眼見牙帳四周安全,蕭溝這才開口道:“陛下如今還在河陰嗎?”
“自然。”李都不假思索的回答,蕭溝聞言松了口氣道:
“劉牧之派我等出使,這便說明我等得其信任。”
“眼下劉牧之在同州囤積十萬石糧秣、三千匹錦緞,只要陛下愿意敕封其為漢中郡王,他愿意與朝廷和解,并為朝廷出兵剿賊。”
李都聞言,臉上浮現不可置信,畢竟如今天下亂了大半,若是劉繼隆舉兵東出,以河淮兩道的實力,肯定擋不住劉繼隆。
河東和河北軍力雖強盛,但若是被切斷運河補給,也難以與劉繼隆抗衡下去。
這種局面下,劉繼隆還愿意遞來臺階,無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眼下需要擔心的,就是皇帝會不會繼續執拗的拒絕劉繼隆遞來的臺階。
對此,蕭溝這一路走來,也摸清了大半。
“如今河東、河北、河南、淮南等道盡皆遭受旱情,雖說比關中好些,但朝廷需要養這么多兵馬,加之黃賊勢頭洶洶,戶部度支必然入不敷出。”
“若是能借劉繼隆兵馬平賊,也不失為一件妙事。”
“即便無法借兵,也可以趁此機會,從河北河東調兵南下平賊,總比繼續僵持要好。”
蕭溝依舊秉持著大唐忠臣的身份,若非他帶來了能代表他“長安義士”的身份,李都也不敢輕易相信他。
不過如今局面擺在這里,蕭溝說的確實沒有錯。
連續的大旱,哪怕這個時代的河東、河北道水源充沛,但水源畢竟沒有腿,仍舊需要人力才能澆灌土地。
百姓自己澆灌土地,取水需要時間,澆灌的水還沒滲透,就被烈陽蒸發了。
大旱影響下,今年北方減產是肯定的,若是朝廷再支棱不起來,諸如河中、河陽、河東等相較忠心的藩鎮也會出現問題,更別提義武、昭義、義昌等靠近河朔三鎮,脾性更為跋扈的藩鎮了。
到時候河東和河北失去控制,朝廷能掌控的天下與東晉無異。
“若是如此,自然最好。”
李都也不由得肯定了蕭溝的諫言,隨后沉聲道:“若陛下不愿,某愿勸河中、河陽兩位使君奏表。”
李都說是奏表,實際上就是壓力朝廷,讓朝廷不得不答應蕭溝的諫言。
畢竟河中和河陽要是真的亂了起來,那首當其沖的必然是節度衙門內的官員們。
李都相信不止是兩鎮節度使,應該說河東、河北等鎮直屬朝廷的節度使,都會支持朝廷答應劉繼隆的條件。
“好!”
見他應下,蕭溝這才松了口氣,隨后以水代酒,與李都提前慶祝了起來。
在他們慶祝之余,隊伍中的許多貧民官員則是在營地外的廢墟前感嘆。
“官軍治下,依舊如此,可悲可嘆……”
陸龜蒙等人心頭壓抑,只覺得所謂大唐,比起西邊那位的治下,相差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