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二人詢問,負責護衛他們的神策軍兵卒則是壓低聲音道:“如今斗米數千斤,官吏尚且吃不飽,何況乎百姓。”
“河南數年大旱,又兩遇蝗災,城外的樹皮都被吃了個干凈,更何況這人呢?”
“你說什么?!”
皮日休與韋莊停下腳步,駭然看向這兩名兵卒,惹得這兩名兵卒連忙解釋:
“二位放心,某等還不至于吃那‘福肉’。”
“福肉……”聽著這個稱呼,皮日休和韋莊臉色可謂難看到了極點。
北方大旱,兩遇蝗災,他們自然是清楚的。
只不過在長安時,由于劉繼隆不斷派人修葺水利,加上劍南道和山南西道、隴右道不斷轉運糧食進入關中,所以關中百姓的日子并不困苦。
他們本以為關東也是如此,但如今看來,關東情況比關西糟了不止一星半點,竟然連人肉都不放過。
二人胃部一陣翻涌,只覺得四周百姓看向他們的眼神不似仰視,反而像是在觀察食物。
兩人壓著不適返回驛館,結果剛剛走入驛館,便見驛館內的陸龜蒙等人正在圍坐一桌,共食羊肉。
被屠宰的羊被掛起來,在皮日休與韋莊眼中卻根本不似羊,更似人。
“嘔——”
不出意外,二人奪門而出,扶門干嘔了起來。
館內眾人見狀錯愕,紛紛上前關心二人,二人倒是什么都沒說,只是將蕭溝交代的事情交代了一遍。
隨著二人話音落下,館內頓時寂靜一片。
他們面面相覷,陸龜蒙見狀率先開口道:“這一路走來是個什么局面,諸位也看了個清楚。”
“我等出身不高者,即便留在此地,也不會得到朝廷重用,倒是長安雖然規矩繁多,但有了規矩,行事更為簡單。”
“故此,某自然還是要返回長安的,諸位呢?”
陸龜蒙話音落下,許多出身貧寒的官吏紛紛與他附和起來。
“魯望世代簪纓,尚且如此,我等貧寒之家,又如何出頭?”
“推杯換盞非我心意,我還是更愿返回長安。”
“關東混亂,不如關西……”
在陸龜蒙的挑頭下,出使的官員中,大部分都不愿意留在關東,其中也包括許多曾經為蕭溝等人搜集情報的官員。
自長安到河陰,近千里路程中他們別的沒看清,河東河北的混亂,河南道的饑寒他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知道并了解“福肉”的事情,可不僅僅只有韋莊、皮日休兩人。
人雖然都曾幻想過自己在亂世中闖出一片天地,但當亂世真的來臨,看著那些與自己能力相當的人成為旁人的臺階,甚至成為他人鍋中食物后,他們便只想回歸太平。
劉繼隆治下的關西,便是如今尚且能維持太平的地方,如三川、隴右等地,說是太平治世也毫不為過。
更合理劉繼隆麾下俸祿給足,加上物價趨于平穩,哪怕是流外一年也有折錢十五貫的俸祿,能買二十石大米和五口所用的柴米醬醋鹽,另外還能每人湊身粗布衣裳,更別提有品階的官員了。
相比較之下,朝廷不僅拖欠俸祿,甚至物價飆漲,一貫錢連一斗米都買不起。
沿途走來,但凡明白自己是什么能力的人,心里早就想好了去處。
“如此甚好,明日若是有愿意報效朝廷的,暫且留下,等待蕭相安排。”
“余者可隨魯望兄返回長安,至于圣旨便交由魯望兄轉呈漢中王了。”
皮日休心里還是敬佩劉繼隆的,但他既然選擇了留下,自然不可能再口無遮攔的稱呼劉繼隆為漢王。
漢王和漢中王,看似沒有區別,但實際差距可大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