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到城東時,朱溫指著城外的那些耕種的農戶道:
“淮南多種水稻,然極易爆發洪澇,致使百姓顆粒無收。”
“某這幾日想了想,決定在高郵、海陵、寶應等縣,將昔日廢棄的河渠修葺,同時修建堰堤。”
“等待農忙過去,還請先生起草軍令,征百姓各縣百姓徭役,直到秋收前夕才能放回。”
“此外,若是水利尚未修葺好,秋收之后再征發徭役,繼續修建河渠堰堤。”
朱溫開口說著,謝瞳便知道了他不舍得這塊地方。
他想要開口勸阻,但朱溫卻加快腳步,直接離開了此地,使得謝瞳無話可說。
謝瞳心思敏捷,通過朱溫的反應便知道了朱溫不想聽這些話,于是他沒有著急追上去,而是過了片刻才跟上了朱溫的腳步。
在朱溫決心深耕淮南的同時,從長安出發的使團卻已經通過故漢函谷關,來到了洛陽盆地。
“咕嚕咕嚕……”
“小心些,不要磨壞料子!”
七月中旬的洛陽已經從雨季中走出,天氣也變得明媚炎熱了起來。
饒是如此,洛陽城西側的官道上,卻依舊充斥著許許多多瘦弱的民夫。
他們拉拽著車,車上固定放好了數十根長三四丈的料子,足有十余根,重千余斤。
拉拽的民夫有好幾人,每個人都十分瘦弱,衣裳破爛不堪。
一名穿著得體,好似監工的人則是坐在板車上,一邊喝水,一邊吆喝驅趕著他們,仿佛主人驅趕自家牛馬一般。
長安使團的車隊從旁邊經過,三百余名精騎負責護衛,整個車隊長里許,足足調用了五百余輛馬車,還有七千多名民夫。
五百余輛馬車中,還包含了五輛乘坐官員的馬車。
由于長安與朝廷的溝通已經十分頻繁,所以此次出使洛陽,偈拜天子的長安官員只有十余名,帶隊之人則是被劉繼隆調到禮部擔任侍郎的豆盧瑑。
張延暉化名劉暉在其中,角色官職是太常博士,并不出彩。
劉繼隆想讓他早早見識關東的黑暗,而他也抱著這樣的打算加入到了使團中。
使團由于攜帶進獻的糧草和錦緞,腳程慢了些,足足走了半個月才終于來到了洛陽。
半個月的時間,張延暉親眼看著自己從太平治世的關中走入水深火熱的陜虢,本以為陜虢的百姓已經足夠凄慘,結果他來到洛陽后,這才發現自己所見所識的太過狹窄。
望著馬車外,那些把民夫當牛馬使喚的監工,張延暉倒吸了口涼氣,只覺得吐蕃人奴役漢人時,也不過如此罷了。
“聽聞朝廷還復東都后,便有衙門在洛陽城內販賣糧食,每斗八百錢。”
“河東夏收剛結束,這洛陽糧價居然還是八百錢,嘖嘖……”
耳邊傳來了同乘官員的討論,這讓一路沉穩的張延暉忍不住開口道:“八百錢,百姓怎么買得起?”
“呵呵……”聽到張延暉的這話,兩名身穿深綠色官袍的六品年輕官員便笑道:
“劉博士有所不知,這些不過都是朝中官員的手段罷了,我等昔日為民時,早就見過如此手段了。”
“什么手段?”張延暉不解,而他對面的這兩人眼見他如此年輕便是七品官員,一路上也沒少與他交流,原本以為張延暉不愛說話,結果這才發現是話題不對。
見張延暉感興趣,其中一人便結合洛陽眼下發生的事情說道:
“每值荒年,但凡流民聚集起來,官員們便開始派遣家奴募工,從流民中招募那些有一技之長的工匠。”
“至于那些沒有一技之長的流民,則是會被招募為佃農,亦或者充作小工,干幾天活后,再將其驅趕離去。”
“這洛陽城的消息,某與函谷關的守將閑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