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聞洛陽各官員為了修葺屋舍,特意開出了糧食換木的辦法。”
“每根從崤山、熊耳山運出的料子,凡運抵洛陽的價格從二升糧食到一斗不等。”
“為了這樣的一根木料,這些青壯身體力行的走三百里來回路程,肩挑手扛的才勉強帶回,價格不可謂不便宜。”
官員話音落下,張延暉緩了口氣,反倒說道:“如此說來,官員們也是為了百姓著想?”
“著想?”兩名官員面面相覷,最后露出了個無奈的笑容。
“某說的不對嗎?”張延暉不解,但依舊謙虛詢問。
面對他的詢問,這兩名曾經體驗過天子腳下是什么生活的官員,便立馬揭穿了洛陽這些官員的手段。
“這些糧食,本就是要發給百姓,以此穩住百姓的。”
“只是其中有人耍了手段,這才弄出了類似以工代賑的局面。”
“如今百姓干的都是他們的私活,可賑災的糧卻是朝廷的糧。”
“不僅如此,不信博士等入了洛陽看看。”
“這洛陽城內的宅邸若是修建起來,必然不會立馬修建民舍,而是讓百姓勉強茍活,繼續利用百姓來幫自己干活。”
張延暉沒有接觸過這些,因此兩人所說的這些事情,他只能一知半解。
“如此說來,卻是公糧私用,挪用公糧。”
“若是如此,朝廷為何不派人查清楚?”
“查?”兩名官員忍不住笑道:“他們都是官,且大多沾親帶故。”
“博士讓他們查,不知從何查起。”
“再者,即便查出,也無人會因此而受難,畢竟官官相護,他們都需要百姓這低廉的力氣。”
二人的話,仿佛為張延暉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而此時的車隊也來到了洛陽城北部的徽安門。
車隊停下,徽安門的守軍開始檢查印信,同時檢查他們帶來的這批糧食。
由于面對的是劉繼隆所派使團,這些神策軍的兵卒也不敢跋扈,只是快速檢查過后,指揮七千多民夫將糧食運往含嘉倉內,為使團放行。
車隊穿過洛陽這夯土所筑成的甬道,進入洛陽后,此時的洛陽可謂熱鬧。
無數新建的坊墻拔地而起,街道上滿是運來運去的木料,耳邊盡是敲敲打打的聲音,街道上除了工匠就是出力的民夫,偶爾也能見到馬車和巡街的兵卒。
使團被安排到了承福坊的驛館休息,所以在沿著皇城向南走了二三里后,使團隊伍走入了承福坊,而坊內的景象令張延暉大受震撼。
無數赤膊上身的男子正在清理廢墟,并在廢墟之中重新修建屋舍。
許多屋舍的框架已經搭建起來,只等壘砌夯土墻。
張延暉的目光越過這些框架,看向了坊內那些焦黑狼藉的廢墟,試圖猜想這些地方發生過什么事情。
不等他多想,卻見前方突然變得雜亂起來。
張延暉看去,原來前面是一家簡陋的糧鋪,而洛陽城的百姓們辛苦勞作一個月,好不容易賺足幾百個大錢,卻只能在此地買走一斗糧食。
望著這些出賣體力,透支身體的百姓只能帶著一斗糧食離去,張延暉不免道:“關東糧價昂貴,原本某還不信,如今看來,不得不信……”
“呵呵。”他的話引起了對面的那兩名官員,其中一人忍不住搖頭道:
“洛陽可不缺糧食,如今河東的糧食,每日數百上千石的運入洛陽,所以洛陽并不缺糧。”
“可這……”張延暉試圖想用窗外發生的一切來解釋,但另一名官員卻打斷他道:
“洛陽的糧價高,是因為官員將糧價抬高,所以糧價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