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王式交鋒這六日,他算是看出來了,王式只想著拖住他,根本不顧將士死傷。
此役他所重創的漢軍,絕對是他與劉繼隆交鋒以來,殺傷漢軍最多的一次,可他沒有高興,只有深深的無力感。
他在這里殺傷漢軍一萬,漢軍便在其他戰場殺傷自己麾下數萬。
撤往嶺南,與劉繼隆決一死戰,這便是他最后的出路。
想到這里,高駢無力靠在了椅子上,而高欽見他如此,面上有幾分難受,想要出言安慰,但最后還是沉默著作揖回禮,繼而走出了牙帳。
兩個時辰后,不足三萬的南唐精銳在夜色掩護下撤軍,高欽親自率領兩千精騎充當塘騎為大軍斷后。
直到翌日清晨,確定大軍撤出足夠遠的距離后,高欽才率領人困馬乏的精騎開始撤退。
他們這一退,王式便察覺到了不對勁,連忙派出塘騎去試探南唐軍隊的營盤。
在得知高駢撤退后,王式便帶著陳瑛等人趕赴南唐營盤,見到了收拾干凈的營盤。
除了些許破敗的帳篷和隨處可見的土灶外,整個營盤便沒有再留下任何東西。
王式望著這干凈的營盤,不免撫須嘆氣道:“這高駢果真謹慎,能將他逼得連夜撤軍的事情,只有陳都督率軍攻入嶺南這一件事了。”
王式沒費力氣就猜到了高駢的用意,隨后看向陳瑛,連忙吩咐道:
“派出快馬告知李都督,令其出兵截斷浙東叛軍撤往福建后路。”
“再派快馬前去招降鐘陵城內的鐘傳、池州的張吉,福建的李播,令陳都督趕在高駢回援前攻下韶州。”
“是!”陳瑛不假思索應下,王式則是最后看了眼高駢留下的營盤,隨后調轉馬頭返回了己方營盤。
半個時辰后,得知高駢撤軍的鐘傳也果斷開城投降,至此洪州全境為漢軍所收復。
王式返回營盤后,便書寫奏表送往了江陵城,同時開始出兵收復江西全境。
在王式安排勸降的同時,敬翔卻在高駢宣布撤軍后不久抵達了池州。
在他抵達池州的時候,退回池州秋浦的張吉也接到了高駢令他們焚毀戰船,撤入福建的消息。
“撤入福建”
“某等的本事都在水上,如果撤入福建,即便打造戰船也需要數月之久,這高王連戰連敗,三個月不到就丟失湖南和江東,再過三個月說不定連浙東、江西都丟失了,某等跟著他,豈不是自尋死路”
“不若趁這個機會,直接降了劉繼隆,比跟著高駢南逃要好多了。”
秋浦衙門內,張吉坐在主位,堂內左右的將領紛紛都反對與高駢南下,少數更是直呼其名,建議投靠劉繼隆。
對此,張吉心底也早就有了打算,所以在眾人表態后,他直接說道;
“投降劉繼隆倒是不錯的選擇,但劉繼隆此人似乎對與他交戰的將領頗有成見,北邊藩鎮的節度使和牙將,基本都被他用散官打發了。”
“某等水上功夫不差,若是被遷往洛陽過著散官生活,汝等是否甘心”
張吉拋出問題,但他有些高估這幫兄弟的水平了,他們連散官和職官的區別都搞不懂,張吉只能解釋道:
“散官只領俸祿,幾乎沒有事情做,手下除了家仆外,便沒有人可供驅使。”
“職官掌握權柄,區別便是汝等將領與汝等麾下刀筆吏。”
經過他簡單粗暴的解釋,不少本來想要投降的將領紛紛動搖起來。
權力是毒藥,一旦嘗過就根本戒不掉,尤其是武風盛行的唐末更是如此。
一個列校,甚至可以對縣令大呼小叫,只因為他手下有上百名披甲的弟兄,可以隨時大鬧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