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耶,您聽聽,衙門外都是在呼喚您的將士……”
高欽的話,讓高駢緩緩睜開了眼睛,可是他聽不到,或者說他不想聽到。
他從隴右退往安南,再從安南進往蜀中,再從蜀中敗到黔中……
好不容易統一江南,卻又被劉繼隆摧枯拉朽般的在幾個月時間里壓制到偏居一隅。
如今便是這一隅之地都無法保住,縱使他手中有十萬大軍又如何
嶺南的情況,真的還能支撐得起自己收復江南,繼續與劉繼隆割據嗎
或許他一開始就應該什么也不做,若非如此,他也不必如此糾結。
“阿耶!!”
高欽望著滿身頹勢的自家阿耶,他不知道自家阿耶怎么了。
明明半個多月前還如往常那般臨危不亂,可如今卻頹廢得連他都有些看不下去。
“四十三郎……”
高駢念出了這個數年沒有念出的名字,高欽聞言面色微滯。
“你阿耶,真的還能挫敗敵軍兵鋒,力挽狂瀾嗎……”
他緩緩看向自己的雙手,將雙手打開,只感覺到了歲月在手中不斷流逝。
曾經孔武有力的雙手,不知何時開始,竟然變得細柔如蔥。
“阿耶……”
高欽跪在了地上,稽首鄭重說道:“四十三郎自始至終都認為阿耶才是能挽救大唐的砥柱,從前這么認為,現在依舊如此!”
“不管此戰結果如何,史書都會記下,您保住了真正的大唐,保住了太宗所留下的體面!”
面對高欽的這番話,高駢原本晦暗的眼神漸漸恢復光彩。
他并非是因為高欽口中所謂的大唐與太宗而煥發神采,而是作為一個父親,他覺得他不應該在自家孩子面前如此頹靡。
“興許你說得對,不論成敗與否,阿耶都不該如此。”
高駢單手撐著椅子搖晃著站了起來,深吸口氣的同時看向高欽:“更衣……”
“是!”高欽激動起身,連忙喚來了在外等待許久的婢女,并親自動手為高駢梳理頭發,更換衣袍。
兩刻鐘后,當高駢再次出現在曲江衙門中,原本還議論紛紛的眾將,此刻紛紛閉上了嘴巴,先后起身看向堂外的高駢與高欽。
二人就這樣頂著數十名將領的目光走入堂內,走到主位前轉身面朝眾人。
“王式既然舉大軍來攻,自然不可能只有此處兵馬受到調動。”
“敕令王重任,若潮州堅守不住,隨即焚毀海港,撤往循州(惠州)。”
“敕令魯褥月、高杰、鄺師虔,堅守桂州、賀州、連州,斷不可失。”
“若諸州縣堅守不住,須得先遷徙百姓南下,斷不可將百姓留下給叛軍充為人力!”
高駢清楚,他動動嘴皮子很容易,但如何讓眾人都能堅守才是難題。
八萬多兵馬,要擋住二十余萬兵馬的多路進攻,這是眾人能力難以做到的,更別提這些敵軍還擁有攻堅利器的鐵炮了。
想到此處,高駢深吸口氣:“府庫錢糧,盡數調撥各城,依托城池接連后退,不可一戰而失其州!”
漢軍鐵炮破城雖然厲害,但嶺南道的城池可是高駢最先開始修建的那兩批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