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四人來到黑門之前。
他們算準時間,此刻已在黑門前靜立多時。
隨后,韓煜抬手輕推,那扇從外界難如登天的黑門,此刻卻悄無聲息地滑開一道縫隙。
微風夾著草木清香涌入,吹散了洞內沉積的濁氣。
"走吧。
"
韓煜側身讓開,目光落在小落的頸間——那枚玉佩已被他物歸原主,此刻正靜靜貼在她的心口,泛著溫潤的光澤。小落察覺到他的視線,手指不自覺地撫上玉佩,眼中閃過一絲堅定。
四人依次穿過門縫,臨行前不約而同地回望那片仙墓。
微光透過門縫,為那些古老的墓碑鍍上一層白邊。從小落父親的信中,他們已然知曉——這些太古仙人,大多是為守護蒼生的大義而隕落。
"值得一拜。
"
韓煜低聲說道,四人齊齊躬身,鄭重行禮。至于那座空蕩蕩的歪脖子樹墓,早被他們順手推平,連殘根都焚成了灰燼。
黑門在身后無聲閉合。
門外空無一人。
這倒在意料之中——白日里的村民渾渾噩噩,演著世外桃源的戲碼;唯有夜幕降臨,才會露出猙獰面目。而此刻夕陽西沉,正是晝夜交替之時。
四人很快順著洞窟從湖底游了出來。
"天快黑了。
"岸邊,江澈瞇眼望向天際,最后一縷陽光正在云層中掙扎。
陸小落——如今她已找回父親,自然也找回了自已的姓氏。她輕聲道:
"祭祀要開始了。
"
山風驟起,卷著遠處隱約的銅鈴聲。
四人相視一眼,朝著聲音來處邁步而去。
樹影在地上拉長,漸漸融成一片化不開的濃黑。
……
猩紅的月光潑灑在昆侖山脈上,將蜿蜒的山徑染成一條蠕動的血腸。
從高處俯瞰,數十條火龍正沿著山脊緩緩蠕動——那是各村村民手持的燈籠,在夜風中明明滅滅,像極了黃泉路上飄蕩的鬼火。
"鐺——
"
青銅鐘聲自深山傳來,驚起夜棲的寒鴉。
第一支隊伍已抵達山口,為首的長老戴著青面獠牙的木儺面,手中搖著鈴鐺。
身后村民皆著素衣,面色慘白如紙,嘴唇卻涂得艷紅似血。
他們機械地邁著步子,燈籠在手中規律地搖晃,映得臉上陰影不斷變換,時而慈眉善目,時而猙獰如鬼。
"三拜九叩——入圣山——
"
祭司突然尖嘯,村民們齊刷刷跪倒,額頭緊貼地面。
燈籠被高舉過頭頂,暖黃的光暈里,可見每盞燈罩上都用血畫著扭曲的樹形圖騰。
夜風卷著紙灰盤旋而上,在半空組成一張模糊的人臉,又倏忽消散。
更深處的山坳里,更多隊伍正在匯聚。
有婦人背著熟睡的孩童,那孩子后頸隱約露出樹根狀的黑紋;有老者邊走邊咳,吐出的血痰落地竟生出細小的根須。
他們的生命,其實在獲得‘祝福’那一刻,就已經靜止了。
他們沉默地行走,只有腳下傳來
"沙沙
"聲——那是上百雙布鞋碾過地上的各種植被。
血月漸漸被烏云吞沒。
當最后一點月光消失時,所有燈籠突然同時轉為滲人的碧綠色。
深山處傳來
"咚
"的一聲悶響,像是巨樹扎根的聲音,又像是誰在敲擊大鼓。
村民們齊聲發出非哭非笑的嗚咽,聲浪驚飛了滿山烏鴉,那些黑羽禽鳥在空中聚成樹冠形狀,久久不散。
燈籠長龍繼續向山腹蠕動,沿途不斷有新的隊伍加入。
……
四人潛伏在一處山崖上,借著暮色俯瞰下方蜿蜒的山道。
一支支隊伍如同游動的火蛇,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
村民們手持青紙燈籠,面色木然,腳步整齊得詭異。夜風卷著低沉的誦經聲,在山谷間回蕩,仿佛某種古老的召喚。
"看那邊。
"韓煜壓低聲音,指向一支顯然不是冷溪村,而且人數較少的隊伍,
"跟上他們。
"
四人悄然下山,借著灌木叢的掩護,悄悄尾隨在那支隊伍后方。江澈從懷中掏出幾件粗布麻衣,分給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