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轉,罡風刮得她臉頰生疼,護體靈光明滅不定,幾乎潰散。
她甚至來不及驚呼,只覺得眼前一黑又一亮,伴隨著一聲沉重的悶響,她結結實實地砸在了一片冰冷堅硬的地面上,震得五臟六腑都錯了位,喉頭一甜,險些嘔出血來。
她癱在地上,緩了好幾息,才勉強壓下翻騰的氣血,暈乎乎地睜開眼。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高聳的、雕刻著猙獰鬼怪與扭曲符文的漆黑穹頂,幾盞散發著幽綠光芒的骨燈懸掛其上,投下慘淡而陰森的光線。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重得化不開的血腥味、某種劣質檀香的怪味,以及……
一種難以言喻的、屬于邪魔外道的污穢靈氣的氣息,讓她這個出自名門正派的弟子本能地感到一陣不適與排斥。
她掙扎著想坐起身,渾身骨頭像散了架一樣疼。
也就是在這時,她才發現,自已正身處一個寬闊得有些過分的大殿中央。
而大殿的四周,高低錯落,或坐或站,圍著一圈人影。
短暫的錯愕,如同冰水般潑灑在那些原本似乎正在進行某種集會的修士臉上。
他們顯然被這憑空出現、天降奇兵般的景象驚呆了,一個個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目光里全是茫然和不可思議,仿佛在確認是不是某種詭異的集體幻覺。
然而,當他們的視線適應了光線,清晰地聚焦在跌落中心的“不速之客”身上時——看清了她因疼痛和眩暈而微微蹙起的柳眉,那雙氤氳著水汽、帶著幾分無辜與驚惶的明眸,以及那張即便沾染了塵土也難掩其絕色的容顏時——那一張張原本充斥著兇戾、暴躁或陰鷙的臉上,表情瞬間發生了極其一致的變化。
迷茫迅速褪去,如同潮水退露礁石,顯露出的是毫不掩飾的驚艷,以及一種……近乎狂熱的慶幸?
感謝大自然的贈與——
夕顏的心猛地一沉。
她強忍著不適,飛快地掃視了一圈。
圍著她的人,大多穿著深色或暗紅色的袍服,樣式粗獷,不少人的衣襟上還沾染著疑似干涸血跡的暗斑。
他們手中的兵器五花八門,刀、劍、鉤、叉,無不閃爍著嗜血的寒光,甚至有些兵器造型奇詭,一看就是邪道法器。
幾乎每個人身上都散發著或強或弱的煞氣,眼神渾濁而貪婪,寫滿了“絕非善類”四個大字。
夕顏雖然師出名門,但因為始終連有情道都無法入門,修為停滯在歸元境。
此刻,她的神念本能地探出,瞬間感知到了至少三道不弱于自已的氣息!
而且根基頗為邪門駁雜,透著血腥味。
而更讓她心底發寒的是,在大殿深處陰影里,一個枯瘦如柴、穿著暗紫長袍的老者,正用一雙毫無感情、如同毒蛇般的眼睛打量著她。
她的神念觸及對方時,竟如同泥牛入海,感知不到絲毫靈力波動!
為什么師尊所謂的“命運指引”,會把她直接丟進一個明顯是邪派老巢的地方,而且看起來高手不少?
這簡直是把她這只小肥羊直接空投進了狼群里,還是餓了好幾天的狼群!
她的回憶不由自主的在腦海里浮現。
“……對了,師尊,我要怎么去當臥底啊。”臨行前,她帶著最后一絲希望和忐忑詢問。
“……什么都不需要做,為師已經為你蒙蔽了天機,即便是同為仙尊,若非精于此道,想要看透你的根腳也不容易。”師尊的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仿佛在陳述一件如同日出日落般自然的事情。
“什么……都不需要做?”她當時難以置信地重復,臥底不應該是小心翼翼、步步為營、精心偽裝嗎?
“是的,都不需要做,你只要按照你自已的心意生活就好,命運會為你指明前路。”
想起這段對話,再看著眼前這群兇神惡煞、一看就不是好人的修士,以及他們臉上那越來越明顯的、令人極度不安的“慶幸”表情,夕顏只覺得胸口發悶,哭笑不得。
師尊啊師尊,您的命運就是這樣為我指路的嗎?直接扔進魔窟考驗我的求生欲嗎?
少女在心中無聲的吶喊。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