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機上人想了想,搖頭道:“換個說法吧,他的野心,不在山上,也不在山下,而是在天上。”
這樣一說,云書道人便明白了,而且也很能理解。
這樣的人物,這樣的天賦,自然想要在大道上走到最遠的地方,他的目光,理應在那片浩瀚的青天之間。
說完這句話,玄機上人微笑看著自己這個弟子,“你對他有多少信心?”
云書道人沉默片刻,說道:“他上山之前,弟子只有一分,他上山之后,弟子已經有了七八分,東洲沒有過這樣的人。”
之前周遲做過的那些事情,已經讓他覺得不可能做到了,這一次隨著那個年輕人登山,他才知道,那些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原來都只是對他們來說做不到而已,對于那個年輕人來說,都是能做到的。
“你已經說過兩次東洲沒有過這樣的人了。”
玄機上人看著他,搖頭道:“但你錯了。”
云書道人茫然地看著玄機上人。
“曾經有過一個人,比他還要天才,還要了不起,還要走得更遠,兩人要比較,大概就是那句話,螢火之光豈能與皓月爭輝啊。可又怎樣?”
玄機上人平靜道:“他還不是死了。”
“既然他都能死,那么你覺得他,沒有可能死嗎?”
玄機上人口中的兩個他,肯定不是同一個人,只是云書卻絞盡腦汁都想不出來,另外一個他,到底是誰。
……
……
帝京。
李昭今日走入一座小酒樓里。
二樓靠窗那邊,有個老人,等候多時。
李昭落座之后,打量四周,有些忍不住的苦笑道:“老大人既然想要相見,怎么不找個僻靜之處,在這里,人多眼雜,只怕不是談話的地方。”
身為大湯朝內閣次輔的老大人孟長山倒是對此不以為意,呵呵笑道:“太子殿下這些年也讀過些書,焉能不知大隱隱于市的說法?”
有些時候,越是想要躲避別人的眼光,找個好像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藏起來,就其實越難如愿。
李昭一怔,隨即輕聲道:“老大人此言有理。”
豈料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孟長山便啞然失笑,頭發花白的老人給自己倒了杯茶,“殿下的脾氣太好了些,竟然這種屁話聽了都不生氣。”
李昭微笑道:“老大人是兩朝老臣,當朝的宰輔,又是讀書人的領袖,有些時候說話,旁人當時聽不明白,也不會說些什么,只覺得自己可能有些愚笨,等回家之后再多想想,要是還想不明白,也不能說是老大人的問題,只能說是自己實在是太笨了,都不配跟老大人說話。”
孟長山笑呵呵開口,“這樣的人,老臣碰到過很多,不少都是學問不錯的后生,沒見到老臣之前,口若懸河,神采飛揚,見到老臣之后,反倒是就畏畏縮縮,說些話,也要揣摩再三,穩妥為主。老臣倒是清楚,無非是覺得老臣有些名氣,又是朝中重臣,所以說話就只好小心一些,但老臣雖然多讀了那么些年的書,卻不見得都是對的,一些圣賢學問,也有弄不清楚的時候啊。”
“讀書人,尊重前輩是好事,但要是連一點自己的想法都不敢說,都不敢提,那就很不好了,要是有話都憋著,只覺得年紀大的老王八說的話是對的,那一代接著一代下去,這還有個什么意思?”
孟長山自嘲一笑,“老臣心中的讀書人,就是要敢說話,要敢為天下先,要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哪怕你位高權重,哪怕你著作等身,錯了就是錯了,不對就是不對,說出來,怕什么?”
“唯唯諾諾,算什么讀書人?”
李昭聽著這些話,有些好奇道:“老大人這是在罵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