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看到少年的神采飛揚,意氣風發。
也就是說當初那個留字的少年,還只是個普通人。
這給當時的柳仙洲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震撼,來登天臺山的,境界高低不同的劍修都有,但你說一個全然不懂修行的普通人,來登山,不是沒有,但你要說他竟然能越過這些劍修,獨自去到山頂,那就真有些匪夷所思了。
后來許多年,柳仙洲對那人的身份都頗為好奇,多方打聽,從一些零星的消息里得知,那人就是青白觀主的小弟子,也就是那位被他視作衣缽傳人的年輕大劍仙,自有劍道兩字以來,最為年輕的云霧境大劍仙,解時。
知道真相之后,柳仙洲再聽著別人拿他和那個年輕大劍仙相提并論,柳仙洲心中只有苦澀。
大概世上,沒有太多人會比他這個當事人更清楚兩人之間的差距了。
宋遠亭有些欣賞地看著眼前的年輕人,面對旁人夸贊,許多年輕人就都顯得飄飄然了,能像是眼前的這個年輕人這么不為所動的,其實也不多。
“總歸修行一事,還是自己的事情,仙洲你自己明白就是了,外人的夸贊也好,還是別的閑言碎語也好,可以聽,別太當真。”
宋遠亭笑道:“有些時候,言語是能殺人的。”
好話壞話,很多時候,能幫人,也能害人,就看怎么說,什么時候說,說多少了。
柳仙洲微微點頭,“晚輩記下了。”
閑聊之后,柳仙洲開始辦正事,他先取出一柄銹跡斑斑的飛劍,雙手捧著交給宋遠亭。
宋遠亭先是一怔,然后看著那柄銹跡斑斑的飛劍,聲音一時間竟然有些顫抖,“這是……齊師弟的佩劍?”
宋遠亭的師弟齊元,兩人是少年時候就一同上山,拜入上任山主門下的,兩人一起練劍很多年,情誼深厚,只是年輕時候,自己這位師弟說是要下山游歷,而后便不知被誰所殺,死于山下,當時的荷花山主動怒,下山親自找尋,也并未找到自己師弟的尸骨,他在擔任山主之前,也曾下山過一次,但都一無所獲,他本以為,此生沒辦法再看到關于齊師弟的任何消息了,卻沒想到,此刻居然還能看到齊師弟的佩劍。
“看起來這位前輩,果真是荷花山修士。”
柳仙洲又拿出來一塊玉牌,已經有些發黃,正面篆刻有荷花山三個字,而背面,就是齊元兩字。
“晚輩這趟下山除魔,最開始不過是找尋一位濫殺的魔頭,但將其斬殺之前,意外得知,他竟然和另外一位魔頭有些牽扯,因此順藤摸瓜而去,在斬殺了那位魔頭之后,在其居住之所,找到了這柄飛劍和玉佩,至于齊前輩的尸骨,只剩下一個頭骨了。”
柳仙洲取出一個木箱子,遞給宋遠亭,宋遠亭接過去剛要打開,柳仙洲便輕聲提醒道:“宋劍仙,要做些準備。”
宋遠亭一怔,小心翼翼伸手打開,但只是看了一眼,就將木箱子直接關上。
箱子里的那顆頭骨,早就被做成了酒杯,看起來那個魔頭,過去那么多年,一直在拿這頭骨做酒杯喝酒。
宋遠亭體內劍氣瞬間溢出,但在須臾之間,又被他強行收回,最后,這位荷花山主吐出一口濁氣,“仙洲,此事要多謝你了,若不是你,齊師弟此生只怕都難劍歸荷花山了。”
柳仙洲輕聲道:“分內之事,天下劍修是一家,遇到了這樣的事情,自然不能視而不見的。”
宋遠亭點點頭,伸出手,同樣取出一個小木盒,“你送齊師弟歸山,無以為報,只有以薄禮相送。”
柳仙洲卻不伸手,只是說道:“晚輩不是為了報答而來。”
“這盒子里無非幾顆年份還算久的蓮子,吃下也行,種在住處也好,都對你的修行沒有太多裨益,無非是個好看而已,既然真是薄禮,你當成我這做長輩的給晚輩的見面禮行不行?這都不收,那你柳仙洲是不是太過清風霽月了些,是不是覺著我宋遠亭連跟你有幾分薄薄的情分都不配?”
宋遠亭這話說得直接,但依舊沒有什么咄咄逼人的意思,無非是有些惱怒,你柳仙洲可以說是在西洲吃百家飯長大的,是全西洲無數劍修共同的晚輩,怎么,我荷花山雖然不是一流大宗,就不配了唄?
柳仙洲倒是很快接過來那木盒,“那晚輩就多謝宋劍仙了,今日我跟這荷花師妹有緣,可以為她解一些劍道疑難。”
宋遠亭微微一笑,知道柳仙洲的意思,也不拒絕,只是笑著點頭,這個年輕人,他覺得更好了,不管什么處境,還能依著自己的本心行事,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