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時辰,慎刑司大門吱呀一聲打開,海蘭被兩名太監拖了出來。
她久未見陽光,好一陣才適應過來,馬上抬頭環顧四周。
慎刑司外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影。她的眼神從期待,到疑惑,最后變成了濃烈的不可置信。
姐姐沒有來送她嗎?……難道說她的傷還沒好,還下不了地?但也過去半個月時間了吧,讓宮女攙扶著也該來了,難道說……
不,不不……姐姐說過無論發生什么,她們都會一起面對的!姐姐不可能不來!
負責押送海蘭去刑場的太監一個個面無表情,眼神里透著不耐煩。海蘭被推搡著往前走,腳下的鐐銬發出沉重的撞擊聲,在空曠的宮道上回蕩,顯得格外刺耳。
海蘭慘白著臉,拼命放慢腳步左右張望。
“別看了,”太監推了她一把,海蘭差點摔倒在地,“沒人來送你。”
另一名太監聲音尖細:“你說,嫻常在怎么就這么狠心呢?這女人為她做了那么多啊,連最后一面都不來見。”
“我看這嫻常在眼里只有皇上和她自己,這女人對她來說,不過是一條用舊了的抹布,扔了就扔了,有什么可惜的?”
兩個太監一唱一和,聲音越來越大,似乎是故意說給海蘭聽的。
海蘭眼神逐漸變得空洞,仿佛失去了靈魂一般,踉踉蹌蹌往前走。
東窗事發之前,海蘭自認為是如懿最重要的人之一,如懿是她在這深宮中唯一的依靠。
結果直到走出皇宮大門,她都沒見到如懿的身影。
邁出宮門后,海蘭聽到身后朱門關閉的聲音,突然聽到好像有人在喊她。她立即拼了命掙扎,用盡全力往后看去。
“姐——”
卻見身后只有空無一人的宮道,仿佛深不可測的巨口,吞噬掉她最后一絲求生欲望。
海蘭的心歸于一片死寂,宛若被千萬只螞蟻啃噬般疼痛,再也沒有抬起頭,任由太監把她交給行刑的人。
到了行刑的地點,海蘭的族親已經被押解在那里,一個個披頭散發,狼狽不堪。他們看到海蘭,霎時炸開了鍋,馬上用最惡毒的語言辱罵她,唾棄她,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
海蘭麻木地聽著,只是在判官宣讀罪狀時,她才遲來地生出了對如懿的怨恨。
這份恨意迅速膨脹發酵,轉瞬間便蔓延到每一個角落。
海蘭紅著眼,用盡全身的力氣,吶喊出嘶啞的聲音。
喉嚨已經滲出鮮血,就像強行用一個已經破掉的老鼓奏樂一樣,海蘭只能支零破碎重復著聽不清的“如懿”二字。
劊子手刀鋒揮落,海蘭的聲音戛然而止。
而在皇宮內,如懿正坐在鏡子前細心地把眉描得高高的,像切開的雞蛋輪廓。
她今天特意選了一件柿黃色宮裝,將嘴唇涂得鮮紅。
“我與海蘭終究姐妹一場,”如懿鄭重地戴上護甲,“冷靜下來后想想,在這深宮里她也有她的不容易。”
小梨站在一旁,輕聲提醒道:“主兒,珂里葉特氏已經出宮了……已經來不及了。”她今天一早就婉轉地提醒過主子,但主子似乎并沒有聽進去。
如懿搖了搖頭,她緩緩地走到佛龕前,雙手合十,開始念經。
小梨仔細聽著,發現主子念的并非是超度的《地藏經》,而是她曾經說過的,能夠增長功德的《心經》。
如懿念了一炷香時間,見小梨在一旁侍立,說道:“對了,令妃的額娘是不是快進宮陪伴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