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南巡,如懿雀躍得像第一次跟皇上出巡一樣,一路東張西望,連皇后富察瑯嬅都忍不住多瞧了她兩下,心下想著嫻常在太久沒伴駕出巡,憋太久快憋出毛病來了吧?
如懿自然察覺到了皇后那帶著幾分憐憫的打量,心頭那點可憐的自尊像是被針輕輕扎了一下。
不對,我是要去斷發祭祀去了的弘歷和青櫻的,不是去游山玩水的。
到時候斷發時過于高興,到時候在船上發揮不好,未能展現入木三分的厲聲質問怎么辦?
如懿不愧是能通過體驗來進入狀態的人,她在馬車里盤膝冥想了一會兒,迅速找回了上一世的心情。
路上用膳時,眾人發現如懿臉上重新掛上一副“我很生氣但我不說”的臭臉。
眾人早已習慣了她的古怪性格,各自用膳,并未多加理會。
他們抵達杭州的那日是一個大晴天,湖光山色,楊柳拂堤,一派江南好風光。
如懿照舊帶著宮人便裝來到大街上,尋找那家她和弘歷吃過的條頭糕。
憑著記憶走到那個熟悉的位置,眼前的景象卻讓她一怔。
原本的糕點攤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賣水車部件的婦人,見到衣著華貴的人靠近,馬上推銷自家水車,專業團隊,只要給夠銀兩,一天就能給您的田地安水車。
如懿問起之前在這里賣條頭糕的父子。
婦人回道:“您說的賣條頭糕那家人?他們老家被水淹了才來這里的,桂鐸老爺派了高徒去那治水,老家沒水患還建了大城,他們一家回去了,聽說蓋大房子買了田,衣錦還鄉羨慕死人了。”
如懿嘆息道:“可惜,世人總想抓緊機會享受榮華快樂,而不是安安分分地做好一碟條頭糕。算了,逝去的回憶難以尋回,也就不尋了。”
婦人原本還帶著笑臉,聽了這話頓時有些不悅,語氣冷淡:“夫人您這話說的……好像他們就該一輩子在這里給您做條頭糕似的。”
如懿不以為意,慢條斯理地打量著婦人那雙因常年勞作而顯得粗糙、沒有任何飾物的手。
她轉了轉拇指上戴著的紅玉扳指:“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覺得他們條頭糕做得好,就讓他們做。”
“啊?”婦人不解。
如懿繼續道:“不一定要大富大貴衣錦回鄉,一輩子做好一件事,說不定皇……有詩人會得感悟而題詩,流芳百世。”
婦人嗤笑道:“合著人家一輩子起早貪黑,累死累活,就為了給你們這些吃飽了沒事干的貴人提供幾句酸詩的由頭?我說夫人,您可真是盼不得人家一點好啊!”
“你要這么想,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如懿撅起嘴唇,一副受了委屈又不屑辯解的模樣。
婦人懶得再與她分說,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示意她莫要在此處耽誤自己做生意。如懿碰了一鼻子灰,也覺得無趣,便帶著小梨轉身走了。
如懿邊走邊有些不滿地開口:“也不曉得三寶那奴才去忙些什么了,一大清早就不見人影。”
小梨在旁賠笑道:“嫻主兒,許是三寶公公在這杭州城里有什么遠房親戚,想趁著這難得的機會去探望探望吧。”
三寶確實很忙,他光知道京城出來的人在外地很威風,沒想到自己一個不受寵常在的公公,來到杭州馬上被豪紳巴結上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