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瑚啊,進保啊,”殿內傳來弘歷略帶窘迫的聲音,還夾雜著幾不可聞的清咳,“朕身上出了些汗,得換身干凈的衣褲。”
進保應聲,從衣柜里拿出替換的衣服走了進去。
如懿本以為這些事是毓瑚干的,結果自己在進保身體里,體驗著給皇上換衣服。
進保拿起臟了的褲子時,如懿想翹起小尾指,用兩根手指捏著,但她只是附身狀態,無法控制進保的動作。
像是一個截肢的人下意識想用已經失去的手做些什么一樣,這種感覺很不好。
為了擺脫這份不適,如懿在次集中精神,盯著弘歷的表情。
弘歷也聞到自己出半虛恭的味道,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子,見毓瑚侍立在一旁,便沒話找話,說了句:“毓瑚啊,如懿送出去了對吧?”
毓瑚回道:“是的,那爾布的兒子把她接走了,慎貴妃還給了他兩百兩銀子治喪。”
弘歷輕輕頷首,語氣里帶著幾分贊許:“嗯,阿箬這回倒是想得周到。一個廢為庶人的,能有二百兩銀子發送,也算是不錯了。”
不,兩百兩銀子不夠,完全不夠。
再說,這還是阿箬出的錢。如懿心頭火起,阿箬這是良心發現了?還是又想借著她的死,給自己臉上貼金,博個賢良大度的名聲?
大概率是后者,才兩百兩銀子,連買一套鑲嵌寶石的護甲作陪葬品也不夠,她哪里大方了?皇上又憑什么說不錯?
如懿原還盤算著等她醒過來,棺材里那些陪葬品正好能充作日后的用度。既然阿箬只打發了這么點,那皇上呢?他難道就一點表示都沒有?
不如說……進保都伴駕半天了,也沒見著皇上處理自己離世的事情。
因為國事繁忙,還是因為不想面對?
如懿忽然有些病態地期盼起來,盼著哪個不開眼的嬪妃,譬如那個一向沒什么腦子的慶貴人陸沐萍,趕緊湊上前來,在皇上面前數落她的不是。
然后惹得皇上心煩,高聲斥責這個愚蠢的女人,好把自己內心的不快驅散干凈。
她正這么想著,毓瑚真的提起來了:“皇上既然說到早更師太……她跟隨皇上也很久了。”
弘歷后靠著椅子說道:“如懿的離世是讓朕覺得……有朕自己的自責、內疚……朕再也回不去……”
他說著這些,竟不自覺翹起嘴角,露出解脫般的笑容。
弘歷的語調毫無沉痛,反而無比松快,仿佛不是在談論一個認識很久的人的死亡,而是拋下一個堆在倉庫很久的包袱。
進保心臟處突然一陣無由來的疼痛,忍不住撓了撓胸口。
福珈驚訝道:“是真的嗎?”
弘歷被這么一問,頓時打開了話匣子:“朕氣到胃痛你知道嗎?這個朕真的沒有碰過這樣子,好多次遇到這種狀態,讓朕覺得好不可思議。”
想到鹿血酒,想到如懿讓他流鼻血的那碗湯,想到自己被寒提信教了一整晚時在旁邊呼呼大睡的如懿。
弘歷聲調不自覺地揚高了幾分,臉頰也泛起一層薄紅:“就是碰到如懿,就是這么用心的膈應朕的一個人吧,真的是她挺用心的,她會這么細地去摳你的錯處,每天都想扒你的皮,提點你一些東西……朕從來沒有這樣過。”
附身在進保身上的如懿,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頭頂,四肢百骸都僵住了。
如懿預想過弘歷在得知她死訊后可能會有的種種反應:或許會有一絲錯愕,或許會有一絲不舍,或許會因為她選擇在中秋之夜死去而龍顏大怒,繼而遷怒她的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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