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做好了弘歷怨她恨她,指責她一聲不吭悄然離去的心理準備。
卻沒想到自己聽到的卻是這種全然毫無心肝的話。
弘歷交換了交疊在一起的腿:“她和她的東西扔出宮去,朕也算是清凈了,感覺像腳底的芒刺被拔出來一樣。”
進保的尾指跳了一下,他低頭看了眼,心想昨天可能喝了酒,今天身子都不爽利了。
“哎,說真的,你們是不是也覺得如懿很煩啊?”弘歷露出跟下屬拉家常的慈祥神色,“哈哈哈真不容易,和珅的姨母一直都沒跟朕抱怨過,她早點說,朕一定調她到御前伺候。”
進保笑道:“這滿宮,哪個人不這么想呢?連十二阿哥都沒去磕頭,只是上了柱香呢。”
如懿的靈魂仿佛墜入冰窖,已經搖搖欲墜。
其實,弘歷曾對如懿說過比這更惡毒、更誅心的話,但這些都比不上弘歷臉上的笑容,如懿已經很久沒見到弘歷笑得這么開心了。
“萬水千山,柳暗花明,”弘歷長舒一口氣,語氣輕松地對毓瑚說道:“不過,人死如燈滅,她這一走,朕也算是徹底釋懷了。過去的那些不痛快,就都讓它過去吧。”
釋懷?
如懿難以置信地望著弘歷,他憑什么釋懷?他怎么可以釋懷?
他可以在痛苦過痛哭過愧疚過后釋懷,但絕對不能在自己尸骨未寒時釋懷!
“哎,對了,”弘歷心情不錯,詩興大發:“說起來,朕得了一支不錯的狼毫,倒可以提筆給她寫首詩。以后刻在碑上,既能試筆,也讓后人知道朕是個念舊又寬容的男子。”
如懿眼前一亮,上一世,弘歷給富察瑯嬅寫的悼亡詩滿宮抄誦,讓她這個繼后被人指責不如元后。
如今,這悼亡詩也輪到她了嗎?
弘歷拿起新的御筆沾了沾墨,卻遲遲沒有落筆,似乎是在搜腸刮肚地尋找靈感。
片刻之后,弘歷搖了搖頭,將筆擱置一旁,興致缺缺地說道:“罷了,沒什么好寫的。還是批折子要緊。”
說完,他便真的拿起一本奏折,專心致志地批閱起來,剛才賦詩的念頭,不過是剎那間的心血來潮,轉瞬即逝。
如懿愕然,剛才有多期待,如今就有多失望。
傾家蕩產買了股票的人,在跌勢初現時很難接受現實,只會安慰自己“不用怕,是技術性調整”。
如懿同理,她安慰自己,只是第一天而已,之后……之后一定會愧疚的。
剛才寫詩沒有動筆,可能是忽然痛了,不想寫了。
皇上現在……只是沒有她離去的實感罷了!
當天晚上,弘歷翻了慶嬪的牌子。
但他今天有些累,沒有臨幸陸沐萍,只是讓她依偎在自己身旁,殿內只燃著幾盞昏黃的宮燈,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氣氛倒也溫馨。
陸沐萍講著宮里的趣事,還有新做的點心,最后提到了如懿:“沒想到皇上沒賜死,她倒是暴斃了,人的命數真是神奇呢。”
弘歷“嗯”了一聲,沒什么情緒地應了。
陸沐萍翻了身,面朝弘歷問道:“她該不會是自戕的吧?那也太晦氣了。”
弘歷,嗤笑一聲,不屑道:“自戕?她才不會呢。朕跟你說啊,她……”
進保守在寢殿外,殿內兩人的對話清晰地傳到他的耳中,也一字不落地落入了如懿的耳中。
弘歷和慶嬪語氣輕松,間或還夾雜著幾聲輕笑,像村口的老人坐在一起聊別人家的八卦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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