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陳皎兒聽得出了神兒。
借著女兒掀開的車簾,羅九娘也看著羅庭暉。
“十六弟,你救我是一恩,剛剛寬慰我,又是一恩……”
“九姐,你可別與我提恩情,我來海陵是受了三伯娘所托,說到底是一場交易,你脫困而出,我也是得償所愿,你從此天高海闊,并不欠我什么。”
芝麻糖香香的,陳皎兒陶醉地聞了好一會兒,塞了一塊給阿娘嘴里,又選了一塊鄭重地含住了。
嘴里甜香甜香的,她看小舅舅更好看了!
“娘,你也在看小舅舅呀,小舅舅真好看。”
芝麻是先炒后碾碎,糖也得小心熬煮,為了與芝麻的香氣相融,糖要略有一分焦香。
吃著和記憶中別無二致的芝麻糖,羅九娘透過車簾的縫隙看向外面騎馬那人,眉頭輕輕蹙在一起。
海陵和維揚二府相隔不遠,馬車沿著官道走了一個多時辰,維揚城已經遙遙在望。
此時,暮色四合,官道旁一輛騾車旁站著幾個人,看見羅庭暉一行,那些人連忙迎了上來。
“十六郎,你可接出了九娘她們母女……”
羅庭暉翻身下馬,對說話之人行了一禮:“三伯娘,幸不辱命,侄兒我把九姐和皎兒接回來了。”
身上披著斗篷的老婦人頭發斑白,神色憔悴,眉眼間和羅九娘有幾分相似。
是血脈相承的相像,也有相似的愁苦凝在了臉上。
晚風襲來,她單薄的身子晃了晃,唯有一雙手有力抓住了羅庭暉的肩膀。
“十六郎,從前是老身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當日你告訴我五郎有賊子之心,我卻只當你是在挑撥……十六郎,你不計前嫌,愿意出面救下九娘,也是救下了我的一條殘命啊!”
羅庭暉扶住了她。
在他身后,陳皎兒已經從馬車上下來,沒忘了去扶自己阿娘。
羅九娘自然不用還沒車輪高的女兒攙扶,她扶著車邊慢慢下來,幾乎不敢抬頭去看自己的母親。
老婦人看著自己的女兒,向前走了兩步,渾身都在發抖。
“淑兒……皎兒……”
“娘!”
“外祖母。”
“淑兒!娘苦命的淑兒!差點兒,只差一點兒,你就要被你那狼心狗肺的哥哥害了呀!外祖母的小皎兒啊,外祖母差點兒就害了你們!”
羅庭暉站在原地,看著三代血脈相系卻不同姓的女人哭作一團,面上泛起著淡淡的笑意。
“大鏟,你帶人把羅庭昂卸下來。”
“東家,這是官道。”
“嗯,官道上才好,跟女兒外孫女剛剛團聚,看見的是她們一身凄慘,還有我在旁邊盯著,我這個三伯娘才能對他下狠手。”
孟大鏟恍然,連忙帶人去卸車。
浩浩蕩蕩五六駕馬車有的裝了羅九娘的細軟首飾,有的裝了從陳家搜刮出來作為抵賬的絲帛書畫,最后一輛破敗車子上,羅庭昂被人扛了下來,一路送到了老婦人的面前。
一張白胖臉被抽成了豬頭模樣,羅庭昂看見自己的母親,連忙求救:
“娘!你救救我!都是羅庭暉他害我!他是要報復咱們三房當年要搶盛香樓!娘!你別信他!”
回答他的是他娘的一記耳光。
他孱弱蒼白的母親紅著眼看著他:
“等在維揚城外的人牙子我已經見到了,你是真的要發賣你的親妹妹!羅庭昂,我怎能養出你這么個畜生!?”
想起不久前那人牙子說的話,羅韓氏身上就止不住顫抖。
那人牙子是專門從江淮一帶采買了年輕女子送去西北的,羅庭昂與他商定了一百六十兩銀子,六十兩銀子是他賣自己的親妹妹,一百兩銀子是他賣自己親外甥女!
若是她的女兒外孫女落得那個境地……
一股血腥氣自肺腑上涌,被羅韓氏強行忍了下去。
八年前,羅家六房的當家人、盛香樓的前東家、羅庭暉他爹遇難而亡,只留下孤兒寡母和一座盛香樓,與六房一貫親近的羅家三房聯合其他兩房為了奪取盛香樓很是用了些不堪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