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兩,五千兩,掏這么多錢只為了請人在自家園子里辦一桌宴,貴么?
普通工匠一個月的工錢一吊錢,都換不到一兩銀子。
可在座的,皆非狗茍蠅營只圖溫飽的凡俗,而是這繁華萬丈維揚城中的頭臉人物。
三千兩,五千兩,換來經年盛名,換來一北來鹽商以一己之力震懾半城徽州鹽商,換來新任都轉運鹽使大人的青眼,換來維揚本地父母官的稱贊。
值,太值了。
李茶商不知從哪里鉆營打探回來,一落座就先喝了兩杯茶:
“能辦出這樣的金鱗宴,這袁老三真是賺大了。”
吳舉人還在閉眼回味這一頓盛宴,聽見李鹽商的聲音,他睜開眼,就看李鹽商一會兒說起這“金鱗”是如何飄在水上的,一會兒又說袁崢到底花了多少銀子。
吳舉人一邊聽著,一邊又想起豬頭之彈軟濃郁,獅子頭之香糯鮮香,還有魚頭……那湯到底是如何做的,怎么李兄就沒打聽出來呢?
見李茶商說得兩臉泛紅,他心中一嘆。
值此盛宴,有人身在此中,卻從頭到尾都錯過了,離開之后,怕也會是夸贊最多的。
后廚房,所有的廚子和幫工還在忙碌。
刀、案全部擦洗干凈,帶來的盆和鍋還得帶回去,磨刀的石頭、煮豬頭的篦子、各種苫布都是最容易被遺落的,得清點清楚。
羅守嫻又換了身衣裳,讓孟三勺將煮好的湯圓交給崔管家。
“還是給那些柔水閣來的小娘子們?”
“勞煩崔管家了,共是煮了兩桶四喜湯圓,甜的咸的一起吃,也不膩,若是府上忙累了的也可來一碗解乏。”
“羅東家做事可真是穩當,若換了是我,此時怕是心都要到天上去了。”老崔窄長的臉上笑容有些討好,“在座諸位大人都贊不絕口,要請羅東家去前頭呢。”
他身子一讓,露出了身后仆從提著的木盒。
“羅東家,這是三千兩銀子,我們家老爺說了,改日再上門送重禮,謝您一番心血。。”
三千兩銀子裝在三個箱子里,羅守嫻看了一眼,又看向崔管家。
“我與袁老爺說定的本是一千兩,另外各有五百兩……”
“是是是,可這金鱗宴太好了,我們老爺說了,這般好的金鱗宴,斷不能讓人花千兩銀子就能請您再辦一次。”
羅守嫻是何等聰明人,此時已經明了崔管家的意思。
“崔管家,沒有黃河鯉墊場,也沒有藏香豬增香,更沒有這薄胎瓷……想要再來一次,談何容易?”
崔管家笑得更真了:
“羅東家,從今日起,您這盛香樓,就是維揚城里最頂尖兒的酒樓了。”
過了半個時辰,羅守嫻從前面帶了一堆賞賜和謝禮回來,就見孟三勺一臉怪相走過來:
“東家,崔管家把所有的薄胎瓷,連著那件前朝的古董,都收走砸了。”
“無妨,袁家是說這金鱗宴他們不會再辦第二次。”手搭在孟三勺的肩上,羅守嫻眉頭低垂,終究是顯出了一分疲憊,“咱們也不再辦第二次了,多了就不值錢了。”
一旁站著的方仲羽為她端了茶壺來,她喝了一口,竟是蜜水。
“東家,您潤潤嗓子。”
將壺里的蜜水飲盡了,羅守抬手嫻指了指一個小箱子。
“一人先領個十兩的小錠,帶回去給家里人高興高興。”
暮色籠罩灶院里立刻炸出了連串兒的歡呼聲來,又立刻被各位灶頭們“不準吃酒不許賭錢老老實實交給爹媽娘子”的呼喝聲給鎮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