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守嫻笑了:“哥,你怎么又把文思做成了豆腐?哈哈哈哈!”
她笑得像是那個十二歲的小姑娘。
羅庭暉也如小時候搖頭:“文思豆腐這菜的來歷比文思要早多了。”
說完,兩人一起笑起來。
豆腐被切到了細如絲線的程度,浮在鮮香異常的湯里,羅守嫻看了一眼,又看向羅庭暉的手。
“哥,你的刀工真是一日都沒放下,這豆腐切得真好,方刀頭年歲大了,都未必有你這般手藝。”
“你哥給你做湯,你還點評起來了。”看著兄妹二人坐在燈下說話,羅林氏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淚水卻怎么也擦不完。
守著一道文思豆腐羹,一道燒蹄髈,一家人真是有說不完的話。
羅林氏將如何給羅庭暉求醫問藥都細細說了,鮑娘子是看在憫仁真人的份上才愿意接下羅庭暉的,可她的病人多是女子,羅林氏就只能另外租了個院子,每日請鮑娘子上門為羅庭暉扎針用藥,羅庭暉每日要練刀功,幾乎日日有傷,摔出來的,切出來的,幾個月,一年都未見好,心里只有絕望。
這些話,信里都看過,再聽卻還是覺得艱難。
羅庭暉話少,偶爾只在羅林氏落淚的時候說一下母親是如何艱辛,為了扶他也摔倒在地上。
不知哭了幾回,羅林氏才說:“因你這雙眼睛,咱們全家都苦熬了八年,我帶著你在外面求醫,你妹妹就得支撐家業,幸好如今都好了。”
“小碟也很辛苦,給盛香樓當內掌柜,幫我出了好多主意!”
羅守嫻正想說要不是小碟,她也弄不出金鱗宴,卻被孟小碟打斷了話頭。
“夫人,今夜家里如何安置?”
羅林氏愣了下,從前她丈夫沒死,是她和丈夫住在正院,兩個孩子住在后面院子的廂房里,后來丈夫去了,庭暉傷了眼睛,守嫻假作庭暉,孟小碟又嫁進來,就成了守嫻和小碟住在正院,她移去了后院。
思忖片刻,她才說:
“庭暉的東西都搬進了正房,守嫻和我一道住后院兒就是了。”
羅守嫻連連擺手:“從前住的屋子里全是雜物,一時住不得,要不我跟小碟擠一間。”
“昏話,妹妹怎么能擠在哥哥院子里?你今晚與娘擠一間吧。”
“不成不成。”羅守嫻搖頭,“最近樓里忙,我早上起得早,還得練功,別吵著娘,我記得偏院的客房一直是干凈的,不如我去偏院吧。”
她看向孟小碟,孟小碟點了點頭。
羅守嫻的祖父和父親都喜歡請族人來家里小住做客,現在的偏院雖然少了人氣,也是精精巧巧的兩進五間房,足夠睡了。
她拿定了主意,她娘的眉頭已經皺了起來:
“你一個姑娘家,怎么能住去了偏院?與我略擠一晚,明天……”
“娘,我每日進進出出,住在后院兒也不方便。”
羅守嫻又問孟小碟要自己的鋪蓋。
孟小碟早就收拾到了自己房里,連忙給她抱了出來。
抱著被子,羅守嫻對著娘和兄長一揮手:“娘,你們也早點兒歇了吧,明日讓小碟和孟家伯娘來陪你在維揚城里逛逛。”
她轉身,是比自己瘦弱兄長還要寬厚結實的脊背。
孟小碟抱著一個包袱跟上去,幫她鋪好了床褥。
回轉到正院,羅庭暉正站在院中:“守嫻睡下了?”
孟小碟點點頭,片刻后,她有些猶豫地開口:“少爺你提前寫信回來就好了。”
看她的神色,羅庭暉輕聲說:“可是守嫻不高興了?”
孟小碟沒說是或不是,只說:“這般,她約是覺得自己的屋子被占了。”
羅庭暉許久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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