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邊的柳樹漆屑檢測結果也出來了,與李建軍貨車的保險杠漆成分雖然一致,但顯微鏡下的磨損痕跡顯示為陳舊性刮傷,并非近期形成。“這貨車三年前撞過玉米地的電線桿,”李建軍的鄰居作證,“當時保險杠掉了塊漆,一直沒補,你們可以去查保險公司的理賠記錄。”
更關鍵的是摩托車胎印,技術人員將李建軍的摩托車輪胎與池塘邊的足跡進行三維比對,發現鞋跟處的三角形缺口角度存在0.3度的偏差,且輪胎磨損程度與足跡的壓力分布不匹配。“這枚足跡的前掌壓力區偏左,”小楊在電話里解釋,“李建軍是右撇子,走路時重心偏右,不符合足跡特征。”
李建軍的通話記錄顯示,7月12日晚上十一點二十八分,他曾給物流公司打電話,詢問次日的裝貨時間,通話時長4分27秒,基站定位在省道213公里處,與行車記錄儀的位置完全吻合。“我還跟副駕的老王聊了一路,”李建軍補充道,“他能證明我根本沒靠近過村子。”
找到副駕老王時,他正在給貨車換機油,黑色的油滴在地上積成小水洼。“那天晚上我們聊孫老四欠賬的事,”老王用抹布擦著手,“李建軍說等拉完這趟貨就去法院起訴,犯不著跟那混小子置氣。”他指著貨車臥鋪下的賬本,“這是我們的送貨清單,每筆都有簽收記錄,7月12日晚上我們一直在車上,沒下過省道。”
dna比對結果也排除了李建軍與尸體的關聯,他的指紋庫檔案顯示,右手食指有個先天性的紋路缺陷,與池塘邊發現的無名指紋特征不符。“而且李建軍有暈水的毛病,”村醫回憶,“去年村里修水庫,他站在岸邊都頭暈,更別說把人拖進池塘了。”
小王最后一次見李建軍時,他正在給貨車換輪胎,新的輪胎花紋是菱形格,與之前的完全不同。“這是剛從縣城買的,”他拍著輪胎,“舊的那只磨損太嚴重,扔在廢品站了。”技術人員在廢品站找到了那只舊輪胎,胎紋里的泥土成分與池塘淤泥不一致,反而含有大量公路瀝青顆粒。
當小王把排除李建軍嫌疑的報告放在桌上時,窗外的玉米地正被夕陽染成金黃色。李建軍的貨車已經駛出村口,車斗里的防水布在風中獵獵作響,與池塘邊發現的纖維紋路雖然相似,但材質檢測顯示為不同批次的產品。“把李建軍的資料歸檔,”小王對著對講機說,“重點排查孫老四的其他社會關系,特別是近期有大額資金往來的人。”
趙寡婦看著李建軍的貨車消失在塵土里,突然想起什么:“上周三晚上,我好像看見孫老四往村東頭走,背著個黑色的包,跟平時不太一樣。”她的話像顆石子,在平靜的調查中激起新的漣漪——村東頭是去往鄰縣的小路,那里沒有監控,只有成片的玉米地和廢棄的磚窯廠。
小王站在池塘邊,水面的倒影里,李建軍的貨車已經成了個模糊的黑點。排除了這條線索,案件似乎又回到了原點。
另一邊小周這邊的工作也在如火如荼地開展,他正在組織一對人馬核對失蹤人員信息庫里的信息。
信息中心的日光燈管發出“嗡嗡”的低鳴,小周輝盯著屏幕上滾動的失蹤人員信息,眼睛干澀得像蒙了層砂紙。第783條記錄閃過,“男性,38歲,建筑工人,失蹤于7月10日”的字眼在視網膜上留下殘影,他抓起桌邊的眼藥水,往眼里擠了兩滴,冰涼的液體順著臉頰滑進衣領,激得脖頸一陣發麻。
“輝哥,這系統篩選條件能不能再精確點?”技術員小馬把鼠標往桌上一摔,塑料外殼磕在鍵盤邊緣,彈出的煙灰簌簌落在“池塘浮尸”的案件編號上,“我要找‘35-45歲男性、溺水特征’,結果出來一堆‘失足落水被救’的,這算法是用腳寫的嗎?”他灌了口冰咖啡,瓶身上的水珠順著指縫滴進鍵盤,“現在看每個名字都長一個樣,陳建軍、李建軍、王建軍……再看下去我就得去掛眼科。”
隔壁的小周正對著打印機嘆氣,a4紙從出紙口慢吞吞地吐出,上面是法醫張林剛發來的補充解剖報告。“這打印質量絕了,”她舉著紙對著光看,“‘肺內硅藻與池塘淤泥一致’印成了‘肺內沒有硅藻’,剛才差點把搜索范圍框成‘非溺水死亡’,白比對了三十多條。”打印機突然發出“咔嗒”一聲,她用力一拽,半張紙卡在滾筒里,“得,又得拆機器,這破玩意兒比尸體還難伺候。”
小周輝的目光停在“機械性窒息合并溺水”幾個字上,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擊。法醫推斷死亡時間在7月12日晚11點到7月13日凌晨2點之間,身高172-175,體重65-70kg,左手無名指有陳舊性骨折,這些特征像枚生銹的圖釘,把搜索范圍釘在了“男性、35-45歲、近期失蹤、有溺水可能”的框架里。“把近一個月失蹤的出租車司機單列出來,”他推了推小馬的肩膀,“死者胃內容物有出租車司機常吃的韭菜盒子殘渣,可能是夜班加餐。”
小馬翻著鼠標滾輪,屏幕上的信息像渾濁的河水般淌過:“查了,全市登記在案的失蹤出租車司機有17個,但信息不全,好多連近期照片都沒有。”他點開一條“劉志遠,42歲,捷達出租車司機”的記錄,照片里的男人穿著藍色工裝,嘴角有顆痣,“你看這個,身高體重都對得上,但失蹤日期是半年前,死亡時間對不上。”
小周突然從打印機旁跳起來,手里舉著張皺巴巴的紙:“我找到個相似的!”她把紙拍在小周輝面前,“陳淼,38歲,大眾出租車司機,7月12日晚失蹤,身高173,體重68kg,和死者特征吻合度80%。”紙上的照片里,男人穿著白色襯衫,左眉有顆痣——但死者左眉光潔,連個痘印都沒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