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茶翁渾濁的目光變得前所未有的明亮,好似被雨沖洗過一般。
“花溪洗一遭,也就是了。”
風四娘白了賣茶翁一眼,壓低一些聲音,“他殺那么多妖獸,不只是為了磨礪手中劍吧?”
賣炭翁看一眼在后院整理束帶的顧余生,說道:“年少追名逐利才是正常的人生,多釀點好酒,等哪天他上了斬妖榜,咱倆也喝一個。”
“滾你的,誰和你喝!”
風四娘嫌棄地看一眼賣炭翁,朝后院走去。
“弟弟,這一趟走了三月,這千里青萍,可曾走遍?”
顧余生換了一襲青衫,走來給喬老頭和風四娘溫煮一壺茶,親自給兩人各倒上半碗,才對著舊桌子坐下來。
他的眼睛格外明亮,隨手從靈葫中取出很多山野珍果,擺放在桌子的竹籃里,“青萍州真的很大,就是人煙稀少一些,我打算歇一晚,明天入山斬妖,兩位前輩想要吃什么,我去做。”
風四娘和賣炭翁看著竹籃里擺放著的數百種野果,陷入沉默。
這少年。
當真是走了很遠的路。
去了很多地方。
風四娘起身道:“弟弟,其實姐姐的廚藝很好的,你歇著,姐姐給你露一手。”
她有些心疼少年。
雖然他青衫著身,可身上的暗傷血氣,卻瞞不過她的鼻子。
這得歷經多少次生死搏殺,凝血藏煞。
她忽然覺得。
這少年很苦。
人間這一趟。
真的值得嗎?
目光落在少年衣衫胸膛處,那一根紅繩依舊干干凈凈,沒有沾染任何血氣。
定然是少年一生最為珍視的東西了。
風四娘起身去后院。
賣炭翁沉默片刻,開口道:“顧小子,你一定要斬妖榜上有你的名字嗎?”
顧余生點點頭。
賣茶翁取出一個特殊的令紋牌,說道:“明白了,那就再辛苦一些,你的宗門令呢。”
顧余生從腰間摘下宗門令,遞給賣茶翁,看賣茶翁將那一個特殊的令紋牌與宗門令融在一起,變成一個更加厚重的宗門令。
“喬前輩,這是什么?”
顧余生忍不住問道。
賣茶翁很隨意的答道:“和圣院書山斬妖令差不多的東西,這三月,你與多少幽靈交過手?”
顧余生想了想,不太滿意道:“很少,他們大多數都沒有意識。”
“等雨停后,我帶你去一個地方。”賣炭翁起身,從墻上的口袋里抓了幾個藥包丟進藥桶里,“以后不要那么拼,天黑后進山,天亮后就回來,先把身上的傷治一治。”
顧余生神色有些尷尬:“前輩看出來了?”
“我只是老了,沒有瞎。”
賣茶翁指了指顧余生的衣衫,被妖獸廝殺后的傷口,鮮血還在流淌。
顧余生泡在水氣氤氳的木桶眉頭緊皺,他的身上,有一道道被妖獸抓咬過的痕跡,有的是舊傷,有的是新傷,這些傷痕,是他面對群妖,或是與強大的六階妖獸廝殺時留下的傷口。
這數月。
他沉浸于斬妖之道,以妖血洗劍!
每天都在歷經生死!
那些強大的妖獸,在顧余生看來,只是上斬妖榜的無情功勛點數而已。
窗外雨聲瀝瀝。
顧余生靠在木桶上,困意襲來。
風四娘擺好一桌子菜,問道:“人呢?”
“睡著了。”
賣茶翁坐在火塘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