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下的茶肆。
那一盞掛在門前的燈籠陡然明亮了幾息,隨即恢復了平靜。
風四娘踩著風雪停在官道上,蹲下來,仔細看了看驚恐死去的人,開口道:“燒茶的,你捅了簍子,這些是浩氣盟的旗官,你要把火燒到青萍州來嗎?”
“你啊,還是平靜的日子過的久了,仔細看看吧,這旗是真的,人卻不是浩氣盟的,他是西洲唐家的人。”賣茶翁緩步走來,臉上有些疑惑,“他們如果要找麻煩,應該找你才是,怎么拿捏起青云門來了?”
“你問我,我怎么知道?”
風四娘隨手一揮,數十名修行者的尸骸悄無聲息消失得無影無蹤。
賣茶翁忽然取來一個燈籠,在黑暗中丟出去又讓燈籠飄回來,只聽得幾聲凄厲的慘叫在回蕩。
“原來你一直比我狠。”風四娘目光深邃,她抬頭看著黑夜下的雪花,久久不語。
賣茶翁一步步的走向他燒茶的火爐,平靜的說道:“這個世道本就如此,你不對它狠一些,說不定明天就會在什么地方栽跟頭,這一點,顧余生那孩子比你明白,只希望他父親的書,能化解他這一路走來積攢的煞氣,否則,他日心魔強大,未必是福。”
風四娘哂然道:“風一旦吹起來,想要停下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四個州的修行者都往深山斬妖,他從西境回青云門,這一路,難止刀兵,只求他能順利回青云門吧。”
“你當他回青云門,是回家嗎?”賣茶翁回頭,朝風四娘嘲弄般笑了笑,“你那么喜歡錢,就別賣酒了,去青云門山下開一間棺材鋪,會很賺錢的。”
……
夜。
青萍山脈。
從四方城飛來數道人影。
他們在森林中的一條隱蔽十字路停了下來。
“就是這里了。”
黑暗中,穿著黑色衣服的蕭山雨手持燈籠,目光泛著冷芒,他的身后,除了幾名隨從之外,還有一人背著青色的劍匣,腰間掛著一塊墨黑的令牌,此人,正是四劍門的莊七。
“大人,這是什么地方?”
莊七謹慎的看向周圍,背后的青色劍匣,斬妖劍隨時都能出鞘。
蕭山雨站在十字路口,面向南方,“不用問那么多,你只要記住,好好的守在這里,用你的劍斬殺一切不明身份的東西,好好替我做事,等你斬靈功勛足夠,你會獲得超然的地位,比你們四劍門的門主地位還要高。”
莊七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將背后的青色劍匣解下來,豎在身前,他站在那一條道上,與其他人形成詭異的陣法。
蕭山雨吹滅了手上的燈籠。
天地陷入黑暗。
這一等。
就是一夜。
天亮之后。
莊七變成了冰雕,他暗自催動靈力化去身上的冰塊,看蕭山雨的目光有些怪異,不止他,還有其他幾名隨從,也是凍得瑟瑟發抖,卻不敢發一言。
蕭山雨面色陰沉。
來回的在十字路口踱步多次。
“沒理由的。”
“當年圣人與妖帝之戰就在青萍,無法輪回之人,絕對會在這十字路口出現。”
“難道是運氣太差?”
蕭山雨深吸一口氣,對莊七道:“不要急,修行之路,最忌急躁,我知道你心思不完全在斬靈這一條道,如今天亮,你盡可入深山斬妖,我會讓他們從旁協助你,當然了,斬妖之事,非得親力親為不可,否則,不會入斬妖榜。”
“明白。”
莊七御劍騰空,身后跟著蕭山雨的親信,這幾人修為境界都不低,而且神識都不弱,比尋常修士感應到的范圍更廣。
一行人往深山御空行了數個時辰。
半只妖獸都沒有見到。
莊七懸停在空中,身上有幾分戾氣。
一名親信道:“莊公子,近三個月,前往青萍州斬妖的人不計其數,山外這些地方,縱然有妖獸,早都屠戮殆盡了,不如繼續往深山,青萍山的妖獸,應該都逃到最里面去了。”
莊七有些煩躁道:“可我如何回來呢?”
“放心,我們有特殊的傳送符,數千里之內,可以傳送到標記好的地方,不過,此符不太便宜……公子,你得給錢。”
“好吧。”
莊七再次壓下心中的怒意,他御空而行,余光瞥見那一條往北的道路上,一背著書箱的年輕人,正手持一本書,慢悠悠的行走。
“牛鬼蛇神都來青萍州了嗎?”
莊七搖搖頭,再次加快速度,想要斬妖,卻連行路都慢慢悠悠。
他不理解。
山林有道向北。
顧余生手持一本青萍州典籍細細翻閱。
書中記載了青萍州過去的歷史,或是民間流傳的故事,以及山川地理,南北行道。
顧余生翻到某一頁,停下腳步,看著前方厚葉覆蓋,隱約露出一兩階青石的路,自語道:“原來這一條南北道,南可下中州,北可至夜城,橫跨十七州,遙遙數十萬里……”
顧余生有些感慨,時間的長河總是無情,不知道埋藏了多少真相。
這一條千年萬年的古道,如今卻消失在崇山峻嶺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