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聞道起身,圍著顧余生打量了一圈又一圈,繞到顧余生面前,手托下巴,嘖嘖稱奇,“小師弟,你是背劍人?”
顧余生點頭。
眼中頓時綻放出神彩,一臉期待:“師兄認識師尊秦酒?”
“算是吧,三年前匆匆見過一面。”朝聞道神色越發古怪,“他來求我煉一枚三魂丹,說是新收了個弟子,魂橋斷裂,你師尊當年大鬧圣院,以劍擊敗五師兄,我自不會輕易為他煉丹,我讓他替我殺三尊魔……”
朝聞道說到此處,想起顧余生是秦酒的弟子,又是他的小師弟,便沒有繼續說下去,掌心一翻,“吶,煉制的丹藥還在我這呢,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他一夜急離大荒。”
朝聞道朝顧余生隨意丟來一個丹藥瓶。
顧余生伸出手,接過丹藥瓶,丹藥瓶落在掌心,他差一點握不住。
這一份丹藥,太沉,太沉。
沉到顧余生喉嚨好似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一樣,呼吸都變得無比困難。
原來師尊秦酒,什么都知道。
從未在他面前說過魂橋斷裂之事,卻為他奔走大荒,路迢迢,尊師恩重,沉重到顧余生心揪痛,站立不穩,以劍杵地,眼中布滿血絲,強忍著仰起頭,眼淚還是在眶里打轉。
朝聞道見顧余生突然情緒崩潰,沉默良久,才開口道:“當年我拜夫子門下時,夫子已不在人間,大師兄代為授業,曾說我執于心相,我心中一直不服。
今見小師弟,才知大師兄所說的心相,是一種心胸,我久離人間,人間事已遠,小師弟,說說山外的事,說說你師尊秦酒。”
顧余生摘下腰間酒葫蘆,咕咕咕痛飲一陣,目光恍惚,記憶漸漸拉遠。
此時的顧余生,在平靜的訴說著過往,他所經歷的事,人間發生的事,言語淡淡,神色平靜,好似與自己無關,只有在提及秦酒時,眼里的光又才重新亮了起來。
朝聞道默默傾聽,他雖沉浸丹道,可人間事,紅塵的紛紛擾擾,他又如何能避過,眼前的小師弟,這般年紀,已經歷這么多,讓他不由地暗自欽佩。
許多事,只言片語,卻如同無聲處聽驚雷。
尤其是當得知顧余生是顧白之子時,朝聞道的表情再次微微起了變化。
那一年。
一介書生闖大荒,為尋一枚能救命的丹藥,將大荒三城攪得天翻地覆。
看著眼前的小師弟,朝聞道明白了許多事。
不過這些事他不打算說與小師弟聽。
讓他慢慢的去找尋,去感受。
此時,朝聞道也明白了一個道理,這世上的父愛,沉重如山,與之相比,他以為煉制困難的丹藥,根本狗屁都不是。
好在他剛才形成的心結,卻又悄然解開,不為別的。
就為那一枚多年以前煉制的丹藥。
冥冥之中結下一段善緣。
救過小師弟的命。
這就足夠了。
原來九師兄讓小師弟來尋自己,并非是因為他有推演天機的本事,而是讓這一份因果,落下最后的一筆。
“小師弟,你與秦酒這段師徒緣分,不會輕易割舍,既然九師兄說你師尊還活著,必定吉人天象,自有再見之日,只是時機未至。”
朝聞道能夠感受小師弟內心尋師的煎熬,他本欲還寬慰顧余生父親被世人誤會之事,話到嘴邊又放下,因為他他從顧余生的眼眸中,看見另外一種堅韌。
若說寬慰的話,對小師弟也是一種輕視。
“借師兄吉言。”
顧余生掌心扣著丹藥瓶,思緒亂如麻,自他修行以來,已經有多年未如今夜這般,覺得長夜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