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掛在遙遠的大荒。
寒風吹拂妖關,破舊的旗幟獵獵作響。
青石墻上,干涸久暗的血已經布滿厚重的青苔,破舊的鎧甲和斷劍散落一地,粼粼白骨消蝕在陰暗的角落。
秦酒彎下腰,將一把斷劍握在手上,似在細細感悟著什么,睜開眼,將劍遞給顧余生。
“人間三萬劍,劍劍各不同,你感受下。”
顧余生將斷劍握在手上細細去感悟。
數息后,顧余生除了察覺到被歲月蝕刻的銹跡之外,并沒有感覺到劍的奇特之處,因為這些劍,本身就是凡鐵所鑄。
但顧余生知道,秦先生向來教他做事,必然都有深意。
顧余生無奈搖頭。
默默地上去撿起第二把劍,第三把劍,第四把劍……
地上的劍很多,秦酒雙手攏在袖子里,不去打擾顧余生。
天已暗下來。
顧余生手上的斷劍越來越多,他將所有的斷劍置放于烽火臺上。
朝這些劍行了一禮。
霎時間。
整座妖關,有螢火之光從塵土里冒出來,那是曾經戍守這片土地的英靈們,他們沒有高超的本領,只有一顆戍守妖關的赤膽之心。
他們本是凡人,手握凡鐵,又籍籍無名的沉寂在這片血染的土地上。
千萬英魂化螢火,燎原如星辰璀璨,冉冉升空。
黑暗的世界。
妖關如曾經英靈們戍守那樣,再次被光照亮。
兩年前。
顧余生在劍冢洗劍,萬魂入輪回。
半年前。
顧余生在荒河洗劍,萬魂遁虛空。
如今。
顧余生在妖關洗劍,凡人之魂照亮人間。
這一刻,顧余生才真正領悟伏天劍訣中的滿堂星河。
看過蒼穹英魂的璀璨如煙。
顧余生轉身對秦酒行禮。
“師尊,我想我懂了。”
秦酒的臉上浮現出欣慰的笑容。
顧余生那干凈的目光,必不會說謊,秦酒沒有問顧余生具體悟到了什么,因為他并不想讓顧余生走的路和他的一模一樣,甚至連復刻某一段旅程他都不愿意。
“徒兒,從現在起,你已經真正的走出了自己的劍道,雖然未有圓滿,但未來前途必不可限量,我已無法再教你學劍了。”
“師尊,我還要跟你學劍,我有太多的問題需要你解惑。”
“人生處處有答案,很多時候,只要靜待花開就好了。”
秦酒伸出手撫摸殘破的妖關,被萬千英靈照耀的臉龐露出深深的追憶,轉身打量顧余生,再走近一些,拍了拍顧余生的肩膀。
“這半年來,我們從大荒走到西洲,這份師徒之誼已是為師在人間最快樂的歲月,余生,你有要見的人,要攀登的山。為師也有心愿未了,就在此處分別吧。”
顧余生的身體木在原地,一時之間竟無言,回想當年青云門一別,千山萬水重逢,日夜聆聽教誨,不曾想,一如當年般又要別離。
但這一次。
顧余生身體站的筆直,只把雙手托在身前,躬身行禮。
低下頭。
久久未能抬起來。
秦酒本來已經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帶著慈祥:“孩子,人生在世,悲多樂少,聚散離合是常態,你我師徒之緣已定,不必羈絆于心,你如雛鷹展翅,必有廣闊天空,紅塵中亦有掛懷戀人,當歸廝守,切切不可負了韶華。”
秦酒說到這,摘下腰間的酒葫,暢飲一口烈酒。
以手在妖關上方一劃,一道通往中州的傳送門打開。
“去吧,以你的年紀,正當紅塵萬丈之時,為師送你一程。”
顧余生在妖關跪地叩首,說道:“師尊,我一定不負背劍人之名。”
起身。
少年穿過那一道劍開的傳送門。
秦酒捻須而笑。
久久佇立。
良久。
身后傳來一道低啞的聲音:“秦酒,你收了個好徒弟,為什么不繼續帶在身邊,以你的本事,還能繼續教他的。”
秦酒轉過身。
妖關城闕拐角,依靠著滿面霜塵的老人,正是老黃。
“咳……咳!”
秦酒剛想說話,卻劇烈的咳嗽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