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的輪回,難道就是一場場重逢與離別嗎?
“唉。”
顧余生一聲嘆息,默默走到長河之畔,他盤坐在女子所贈的紅劍前,默默感受它的悲鳴,這一把劍,如同女子,相思難寄。
長河里,本來該有一把劍的,可顧余生離長河近了,反而無法再看見劍的蹤影。
仿佛之中應了那一句求而不得。
斜陽的余暉灑在此方靜謐的世界,顧余生凝看劍與長河,一靜一動,他的心隨長河,想念著一個人,他取出能夠傳達相思的海螺,隨風輕輕地吹奏,他把六師姐送的古琴取出來,讓風吹出絲弦雅音。
斜陽落山,天漸漸暗了下去。
顧余生取出那一把紅劍,走向那一間茅屋,推開門的剎那,顧余生只覺有一道目光注視著自己,這一道目光格外的柔和,平易近人,讓他沒有絲毫感覺到壓力,推開茅屋的門,房間里有光,光的來源,赫然是靠墻書架上的一卷卷竹書。
這些書散發出的不是儒家浩然之芒,更像是天地間最純粹的朝陽光影,書架前,一張木桌,一把椅子,潔白的墻上,赫然有一幅畫,畫上的人像已經極為模糊,只剩下一個輪廓,可這幅畫好像擁有神奇的力量,庇護著這里的書卷不被歲月侵蝕。
書桌面墻上,赫然寫有竹牘鐫刻的兩行字:
清風明月伴耕讀。
沉劍消磨問春秋。
顧余生嘴唇輕啟誦讀間,好似被人在肩膀上輕輕的按拍了一下,讓他疲憊的身體和所有不該有的情緒都驅逐得干干凈凈,那兩行字,就好像圣人之言勸導修行者,凡事莫問,只管靜心潛讀。
顧余生坐了下來,背對著的窗欞外,小松鼠棲息在樹丫上,一動不動,不去打擾顧余生。
顧余生從書架上取出一本書,輕輕翻開書卷,他好奇書里面的內容,究竟記載著什么,當光影將書卷上的文字映入腦海時,顧余生的大腦轟的一聲,出現短暫的空白,他下意識的站起來,兩只手輕輕按在書桌上:“怎么會!”
顧余生從劍匣內取出書箱,從書箱里拿出一沓厚厚的書,又從書冊里取出一卷,兩卷書放在木桌上對比,書里面的內容,一模一樣。
而這些書,正是顧白早年用來啟蒙教顧余生的書。
嘩啦啦。
顧余生翻閱兩本書,又從書架上取出一卷,在書箱里找到了對應的內容,只是這兩本書卷又有極大的不同,一本是他父親顧白親手所抄寫,可墻上書架上的書卷文字,則是原本,上面的文字,仿佛擁有莫大的威能,讓顧余生只要暗自時,就會引動神海世界筑造文宮……可這一座文宮,又不是儒家修行者修煉出來的文宮,更是一種天地本源規則和自身所想凝出來的文宮。
當年顧余生初上敬亭山修儒道,以文宮文膽化劍匣,可此刻再觀這些書,縱然那些只是啟蒙的文字,亦讓顧余生的文宮世界好像是浩瀚星辰世界組成的一部分。
更加讓顧余生感到驚奇的是,他之前獲得的天書五卷,過去無法理解的,此刻竟已然融會貫通,就好像是深讀了很多遍,天書符卷中蘊藏的五行之妙,竟化作身體和神識的自我意識,天地間的五行之氣運轉如意。
他幾乎不用去看外面的世界,就能夠感知這方世界的所有構造,所有的一切,皆以五行為基構架,許多道宗道典中涉獵的五行術法,也讓顧余生有一種忽然明悟之感。
所有的一切,皆因眼前的這些啟蒙學識之書。
顧余生深吸一口氣,目光落在那兩行字上,將心中的迷亂疑惑壓下,將這些書一一瀏覽,整個過程,如同朝花夕拾,那些年讀過的書,就像時間的浮影一幕幕輪轉,又似絕對的時間定格,若要去尋求什么,偏似刻舟求劍。
看似愚昧。
實則大道混沌,需要看清自我,本我,真我,再睜眼,看書內文字,再看修行大世。
時間流逝。
窗外的光朝夕交替,白晝變換,顧余生在案牘前一動不動,一心觀書,在這一過程中,他的身體周圍泛起時間的金紋,過往,現在,就像是風車帶動的水,雖然最終都歸于長河,卻改變了流水中的一些水滴進程。
時間本是無痕的,卻又在此時變得具象化起來。
那一卷卷書上的光,在顧余生未覺察的前提下,抹去了他穿行時間逆旅的痕跡,他眼底深處數年無法消除的滄桑已經徹底消隱,獨屬于他少年朝陽的氣息,好像永鐫在他身上。
少年朝氣生,瑩瑩如碧玉華光。
當新的一天朝陽升起時,書架上書卷的華光也終于黯淡了下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