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余生也并不急于脫困出去,就在這片芳草萋萋之地,觀日升日落,垂釣長河之畔,靜下心來慢慢琢磨,而每到晚上,茅屋書架上的書卷,又會呈現金色的華光,這些書內的內容,本身并非是修煉秘籍,而是蒙學啟智和簡練的出世入世為人之言。
顧余生雖已窺覽過架子上的書籍,可至夜深,又坐到木桌前,開始復閱昨日看過之書,好在他自小就在父親的教導下養成了這般好習慣,就算從書中只獲得了溫故的一點點益處,也并不覺得就錯失了大好的機緣。
如此這般,顧余生白天練劍修行,晚上讀書,孜孜不倦,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日子,在這樣本分克己的耐心之下,顧余生修行竟一日千里,肉身天魂所限的修行瓶頸,竟在一個深讀的夜晚毫無滯澀地突破。
真正進入到道家記載的十二境【無為】。
大世修真境界的【煉虛】之境。
顧余生起初并未覺察到這一切之變,只是在翌日朝陽初升之時,等待手中書的華光散盡,卻發現往常會黯淡的書籍,在他手上依舊熠熠生輝。
“我這是……”
顧余生這才驚覺自身之變,如同打破了神魂和肉身的禁錮,元神之軀與身體徹底契合,大道無為,并非無為,而是運轉如意,契合天地之韻,大道法則,以六識之變,敏銳捕捉此方洞天,才發現這一方洞天世界,赫然沉淪在掩埋的黃沙之底!
洞天的本身,是截取天地之一角,以創造者自身的規則運轉,朝夕交替,換句話說天上的日月輪轉,晝夜之變,亦是創造者心靈意志維持的世外規則!
洞悉了這一切后,顧余生暗自咋舌,劍道修行者,以劍域為尊,劍意劍氣籠罩的世界,被稱為劍域,但比起這種洞天法則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或者說,劍域本也該似眼前的洞天景象,只是后來者誤以為劍氣隔絕天地之靈,便可以為劍域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修行路上的精彩,不外如是。”
顧余生心中生出豪邁之氣,起身看向茅屋墻面上已然輪廓模糊的畫像,或許是心念通達的緣故,顧余生不再刻意探知墻上畫像,反倒好似隔著薄紗看人,那畫像中的輪廓,比以往清晰了許多,那畫中人,與他入神月殿斷崖觀滄海時看見的那一道天地矗影有幾分相似,與他入天地大墓時看見的那一尊人像一模一樣。
他在或不在。
都好像深深的鐫刻在他的腦海里,他那遙遠的目光,總是平和地注視著眾生,每一個前行的人,無論走什么樣的道,回眸時,總感覺他在看著自己,是勉勵,也是期待,他更像在告訴顧余生,屋里屋外,都是一樣的世界,一樣的精彩,就像他入古城時,看見古城外的人間茅屋,蒼生棲息繁衍,一代傳一代。
或許那是一種不滅的精神傳承。
也是眼前書架上這些書承載的價值。
“多謝前輩,晚輩已然明白背劍本身的意義。”
顧余生朝墻上模糊的畫卷拜了拜,將書箱收進劍匣,他轉身走向外面,他對著長河默默深吸一口氣,不再留戀這里的世外美景。
“是該離開了。”
顧余生朝那一只松鼠招了招手。
“你跟我走嗎?”
小松鼠在樹上來回跳來跳去,一雙眼睛溜溜地看著顧余生,它似乎在思考,在選擇,可片刻后,它選擇從茅屋的這棵樹跳到那一棵樹,它將最喜歡的松子丟給了顧余生,它翹起大大的尾巴,跑進了廣闊的草原,奔進了風里。
“我明白了。”
“或許你原本就屬于這里。”
顧余生也不知道該送小松鼠什么,他認真想了想,決定將他從恭家的那一粒樹種留給小松鼠。
“小松鼠,請快樂地生活吧。”
顧余生并不在意那一粒樹種會被吃掉或是被小松鼠收藏,反正他已領悟劍體術的奧義。
就讓一粒種子,在這一方世界生根發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