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余生的手捏著酒杯,一飲而盡。
這時,一只沾染泥巴的手順著窗攀了上來,琴女染泥血的頭發早已濕漉成一片,她的手上還抓著半截被斬斷的琴身,咬牙站起來,她用血牙咬住鬢間的發,用五指重新抓住琴弦。
“爺爺,我來助你!”
琴女手指沁血,另外五根手指扣動琴弦,曲音瑟瑟,一曲鳳凰游,讓顧余生不由地想起當年六先生楚離歌在敬亭山時對他和莫晚云同彈奏的情景。
“唔……!”
琴女嘴角溢血,神色堅定,琴發劍音哀哀,顧余生一時所感,只將握杯的小指輕輕搭弦,借她一指為弦,琴音陡然高亢,瀟瀟琴音化劍。
嗤!
劍音刺破密云,如弦月般斬向錦衣男子,生死之間,那錦衣男子已有所覺,以手中劍格于身前,蹌踉一聲脆響驟斷,鮮血自胸膛延至肩膀如一花驟開瀉灑烏云,錦衣男子瞳孔劇烈一縮,提命從鬼門關走一遭又回的驚恐讓他唰的一下向后遁去,目光張望酒肆,拱手道:“在下天道盟執劍官袁青堂,奉命值守鏡關海,若有冒犯之處,還請贖罪,我這就退去,三日之后再來拜謁,告辭。”
錦衣男子將斷劍一擲,御空向來的方向急遁,眨眼間便只剩下一個黑點。
顧余生凝看對方消失的方向,以手指蘸一滴酒,屈指對空一彈,笑吟吟地看向面色蒼白的琴女:“剛你彈的那一曲,我很喜歡。”
琴女惶恐后退,染血的手藏進濕漉漉的衣袖里。
儒衫老者已入雨檐前,他拽著琴女的胳膊,朝顧余生拜道:“多謝少俠仗義出手,請恕老朽冒昧,敢問少俠是何方人士?”
顧余生起身,默默將桌上的酒壺拎在手上,袖口間抖落幾塊碎銀子放在桌子上,踏步出酒肆走進迷迷的煙雨之中,自始至終一句話也沒有說。
店小二走到桌子前,拾起碎銀子,又伸長了脖子看向雨簾外,頗為感慨的道:“老人家,他不答,便是江湖趕路人。”
“對……對……我懂……”弗林笑連連點頭,回轉雙眸間,發現酒肆于慌亂的劍氣縱橫交織中一點都沒有變樣,驚嘆道:“這是劍道……劍王朝遺失千年的守護劍道……小鳶,跟上,我們快跟上……”
春雨瀝瀝。
蒙蒙煙霧鎖山巒,一道人影踉蹌自高空跌落,以手撫蒼樹,噗的吐出一口鮮血,作為元嬰中期大圓滿的修士,他剛剛通過天道盟的層層選拔,被調令到鏡海關值守一方,這本是天大的榮耀,即便遇見被天道盟通緝的狂生弗林笑,他亦以手中劍穩勝一籌,沒想到卻在關鍵時刻被人以劍氣所傷。
“咳……咳……”
袁青堂吐出一口鮮血后,劇烈地咳嗽起來,他以手伸向胸膛,感受被劍氣刺傷的身體,以他這等修為,普通的劍創之深,并不礙事,只需要靜下來療養就會迅速痊愈,可他方一試探傷口,才發現他的五臟六腑已被銳利的庚金劍氣所傷,尤其是肺部,更是被莫名的劍氣傷及每一寸,每一次呼吸,都好像吞吐萬劍。
“以琴音發劍,竟將我傷至如此程度,此等劍術,恐怕只有神劍宗那些妖孽才辦得到……咳……”袁青堂再一次吐出一口鮮血,腦海中逐漸浮現出那酒肆里的一張張面孔,當他的神海浮現出某張臨窗半掩的面龐時,瞳孔劇烈一縮,“那人莫非是從神棄之地……”
袁青堂猛的回頭,這瞬息的功夫,已然驚出一身冷汗:“還好……”
話還未說完,他的眼眸之中,一滴清澈的酒水不同于其他雨滴,從霧蒙蒙的煙雨中穿空而來。
袁青堂雙掌猛烈地向前一推,沛然的靈力如同蒼翠的光柱穿空千丈,在石壁上留下一個深深的劍洞,可當掌風靈光黯去,他疊加的雙掌掌心里,赫然有一個細密的孔散發出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