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交替。
仿佛過了一天又一天。
“公子,等等我!”
太史鳶的聲音在后方帶著哀求與喘息。
而此時,少年的目光眺望著遠方的云嵐山麓。
當夕陽的余暉灑向那一片山時,少年看見了一樹桃花,焦躁的心仿佛在瞬間得到慰藉,他灑然一笑,勒住韁繩,讓白馬馳騁的速度慢下來。
“謝……謝!”
早已上氣不接下氣的太史鳶臉被風吹得紅彤彤的,這一路的追趕,她早已到了極限,只是,她內心的欣喜很快變成了困惑,前方策馬的少年,向山腳一間荒蕪的田園屋舍走去,那矮矮的籬笆墻周圍長滿野草,良田也荒廢了。
“也好……今夜就在這里將歇吧。”
太史鳶向是在向后方的老儒生弗林笑商量,又好似在說服自己,回頭間,她正好看見背著劍的少年立于那一棵含苞待放的桃樹下,這一刻,仿佛他這一路所有的焦躁和狂野都變得安靜,他那一雙凝看桃花的眼睛是如此專注,專注到太史鳶恍然明白了所有的事。
原來顧公子內心鐘愛的……是桃花。
太史鳶手里緊攥著一本書冊,數日前的梨花夾在書冊里已經被定格,梨花的香浸染在書墨里,也在她心間悄然留香,只是在這一刻,她好似心里空了一下,莫名黯然。
“鳶小姐,這一路奔波,就由我來處理瑣事吧,你想吃什么。”
弗林笑悄然立在一旁問道。
太史鳶取出一個香囊,抿嘴勉強一笑,“爺爺你不是會釀梨花酒嗎?要不教教我?”
弗林笑看了看桃樹下的少年,又看了看太史公一脈的后裔,低嘆一聲,點了點頭:“此間有五谷之氣,倒是個很好的養神之地,有些話,老朽本不該說,但我還是要提醒小姐一句,有些不該有的念想容易成虛妄,太史公一脈的時間墨筆,還等著小姐你去撰寫春秋,過了前面這座山,可就是月城了,那里有很多執劍官,我們想要過去,可不太容易,若是繞道的話,就該在三天前停下來南行或者北走的。”
“十五先生應該知道前路怎么走。”
太史鳶有些魂不守舍地回答。
“唉……我去準備晚飯,小姐你這幾天魂不守舍,晚間應多讀幾本書以寧其心才是。”弗林笑擺了擺手,以儒家的手段修繕眼前的田園荒屋,又去田間尋找一些野菜,準備做晚餐。
斜陽照茅屋,光影落在茅屋前的涓涓清河,粼粼波光之中,一條又一條的魚兒歡快躍起,裊裊炊煙升起,一望無際的青草連接著泛綠的森林,霧靄遠山如眉黛。
顧余生坐在桃樹下,手里拎著酒葫蘆,對著桃花喝了一口又一口。
“公子,小玄界的桃花一定很美吧?”
“也不盡然,”顧余生斜著身子坐在地上,他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娓娓開口,“不是每個地方都有桃花盛開,但青萍州的桃花漫山遍野都是,早春從一月末一直開到四月天,從桃花塢一直開到青萍山頂,風吹的時候,漫天下著紅雨,我想,最美的紅雨,應該是落在我的故鄉青萍……太史姑娘,其實我一開始并不喜歡桃花的,可我每年又都在期待著一場桃花……”
“啊?”
太史鳶默默洗滌一朵朵梨花,她側耳傾聽,這是她第一次見少言的少年在講述屬于他的故事。
可是。
她等了好一會,少年都沒有將故事完整地講下去,反而依靠著那一株開著桃花的樹在夕陽下漸漸酣睡。
也許。
他累了。
少女心里想著,默默將梨花釀進酒壇。
入夜的時候。
少年從朦朧的夢境中醒來,太史鳶以為他還會再留戀那一株桃樹,可少年走進柴房,將一些晶瑩剔透的米倒進鍋里,不一會兒,整個屋子院子都泛著奇特的米香。
“公子……這是什么飯?”
太史鳶鼻子像小狗一樣嗅去,她發誓,這一輩子沒聞過這么香的米。
“聽說是神仙吃的。”顧余生端出兩碗飯走出來,他的臉埋在一碗熱騰騰的米飯上,另外一只手伸著,“寶……瓶……吃飯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