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暮色沉沉。
青州知州嚴承平盯著手中京師吏部傳來的消息。
外界天寒地凍,室內火炭也不由多擺了兩個。
“死了?”
想到此處,嚴承平腦海中浮現出先前莒州上報京師奏章。
「知州楊圣文,同知張寅剿賊戰死,城守魏昶君身先士卒,驅退流賊,保境安民」
嚴承平蹙眉,面對京師所至吏部官吏。
吏部官吏放下紙張,看向青州大小官吏。
“諸位大人以為,當如何安排為好。”
青州同知孟朗歏思索著莒州同知魏昶君送來的布匹錢糧,笑吟吟開口。
“依下官看,同知陳衷可為知州,魏昶君退敵有功,亦可酌情擢升。”
吏部官吏聞言點頭,旋即提筆。
“不日擢升莒州同知陳衷為莒州知州,城守魏昶君為莒州同知兼佐貳官。”
莒州,天光大亮。
崇禎三年久違日光灑落,身著冬裝,崇禎皇帝貼身太監袁德潛注視眼前,目光復雜,遞過嘉獎旨意。
昔日前來,還是蒙陰知縣殺韃二十。
如今此人已是莒州同知。
抬眼望,城墻巍峨,守城將士精悍肅穆,殺意凜然。
城門內,平整青石街道,百姓熱鬧叫賣聲傳來。
尚有馬車裝載粉條糧食,初步打通各縣銷路,往來絡繹不絕。
“爾等的確做到,保境安民四字。”
“很好,真的很好。”
這一路走來,太過殘破荒涼,如今,才算見到一個太平世道。
傳訊太監離開,這一日,莒州城墻張榜。
校場外,烏泱泱人群一眼望不到頭。
百姓們紛紛匯聚,墊高腳看著其中,旋即驚嘆。
此處為莒州軍營,如今亦是紅袍軍作訓之地。
縉紳家族,自族內宗親,至管事惡奴,近千人依次跪下。
數百名紅袍軍手持長刀,眸光冷冽。
王家二房倨傲而立,不屑冷笑。
“擺出這副架勢嚇人?”
“爾等莫要畏懼,吾等姻親如今乃是青州官吏,當真以為吾等是升斗小民,以此恫嚇。”
劉家數十名宗親聞言點頭,冷冷看著身旁士卒。
直到頃刻,莫柱竣背負雙手,眼瞳兇光冷冽。
“莒州縉紳大罪十八,犯案一千四百余,今張榜莒州,以正刑律,以彰天理,以慰民心。”
“斬!”
原本倨傲的王家二房頃刻間人頭滾落,王家,錢家宗親心膽欲裂,駭然咆哮掙扎。
“爾敢!吾等宗親乃吏部天官!”
“吾錢家主宗在京師,爾等不日即有滅門之禍!”
哀嚎聲未阻刀鋒片刻,這一刻,偌大校場,血流成河!
百姓拍手稱快有之,不屑亦有之。
已晉升莒州知州的陳衷震撼目睹如此殘酷畫面,難以想象。
他知曉魏昶君要造反,可他究竟要走怎樣一條路?
要知道,大明遠不是朱家的大明,天下縉紳,占大明江山之力逾七成!
姻親宗親盤根錯節,官場鄉野無所不至,牽一發,則動天下。
“真的殺了,這是和天下縉紳對抗......”
王旗悠悠開口。
“凡欺壓百姓,利益凌駕人命之上,無論地主,縉紳,官吏皆死!”
“心懷百姓者,方有活命之機。”
這一刻,陳衷注視眼前鮮血,觸目驚心。
這條路極難,但若魏昶君走通,難以想象!
知州楊圣文,同知張寅身亡,風波漸止。
莒州新任同知,通判,至城守,一應換上紅袍軍,民部眾人。
剛剛把控莒州軍政民生,莫柱竣,周愈才等不斷忙碌。
彼時宏仙居內,飲宴初始。
莒州隸屬青州府,雖同占一個州字,卻不過下轄之地。
換了官吏,自然有青州府官員前來查察。
主桌上,位列最上首的,便是青州如今另一位同知,位列青州知州嚴承平,同知葉無咎之下,名為楊宗信。
只是此刻,面對莒州官場上下,楊宗信瞇起眼睛,心中暗自驚嘆。
軍政民生,大小事務,無論任何,凡他所問,各官吏非但不曾征求知州陳衷,反都看向那位同知魏昶君。
便是知州所答,亦隱隱要征求魏昶君之態。
魏昶君方才憑借殺韃二十踏入莒州官場,尚不到半年光景。
這般手段,官場博弈豈非無往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