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縣,日光明朗,穿著粗布衣衫的馬騮仔一把甩開鋤頭,坐在田埂上,目光狠辣。
他看著貧瘠山土,也看著阡陌之中來往種植紅薯的身影。
這是他抵達沂縣的第三個月,以流民的身份。
只是少有人知曉,昔日他并非流民,而是朝廷口中的流寇!
腦海中回想起昔日畫面。
他生自陜西定邊柳樹澗,天啟年間,大旱與蟲災遍地。
父親因無糧交稅,被官府帶走,母親帶著自己和兩個弟弟艱難活到冬天,都沒能熬過那場大雪。
自那一刻起,他便發誓,要殺盡天下狗官!
故而在崇禎三年初,黃虎張獻忠拉起流民軍,響應府谷王嘉胤、王自用時,毅然投身軍中。
自從當了流寇,他才知道,原來踏踏實實不能活,燒殺劫掠反而能得金銀美人。
后來遭遇朝廷圍剿,馬騮仔于亂軍中逃到沂縣,才開始被迫種地。
經歷了之前強搶民女的生活,哪怕種地能吃飽,他也不再滿意。
他要的是殺官,他要的是成為這座縣城一呼百應,肆意妄為,欺男霸女,這才快樂。
瞇著眼睛,良久,馬騮仔終于浮現幾分狠辣,在種地結束后,聯系了昔日跟他一起從流寇中殺出來,如今也在此地種紅薯的流民。
黃昏時分,王小四,趙鹽,張忠等六七個流民抵達小院。
“馬騮仔,叫我們來做什么?”
張忠疑惑看著突然叫自己前來的馬騮仔,皺眉詢問,他還打算多種點地,囤點糧食。
其余幾人也摸不著頭腦。
馬騮仔聞言,神情冷漠,吐出兩字。
“殺官!”
一時間,黃泥小院氣息為之死寂。
“好端端的,殺什么官?你失心瘋了不成!”張忠變了臉色。
趙鹽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漢子,聞言亦是連連點頭。
“好不容易過上安穩日子,現在只要肯種地,肯下力氣侍弄莊稼就能吃飽,還殺什么官?”
面對幾人心驚膽戰四處尋摸的目光,馬騮仔狠狠拍桌起身。
“失心瘋的是爾等!”
“難道爾等都忘了,當初是怎么成了朝廷口中‘流寇’的嗎?”
“這些狗官,都沒把咱當人,咱索性奪了沂城,獻給張獻忠大人。而后日日睡美人,守金山,那才是咱該過的日子!”
幾人變了臉色,對視一眼,悄無聲息點頭。
望著張忠幾人離開身影,馬騮仔這才滿意點頭,開始磨刀。
直到一刻鐘后!
院外驟然傳來人群聲響,連同火把照耀。
王小四,趙鹽,張忠等人竟去而復返,其后正是沂山鐵軍并總長青石子,知縣徐白海!
馬騮仔面色鐵青,他頓時知道完了,這些人泄密告訴沂山鐵軍了,他猙獰怒吼。
“叛賊!軟骨頭,活該爾等一輩子給朝廷做狗!”
“一群混蛋,還有爾等高高在上官吏,魚肉百姓,該死!”
青石子沒在意,漠然揮手,緝拿收監。
來前他便與知縣徐白海商議清楚,明日,百姓公審!
次日清晨,青石子目光掃過指指點點,議論紛紛的百姓,直至最終,落在跪地綁縛的馬騮仔身上。
“陜地流民馬騮仔,落戶沂城,不思官府恩德,蓄謀殺官造反,即刻百姓公審!”
縱被綁縛一夜,馬騮仔依舊猙獰掙扎,目光看向百姓,也看向昔日同為流賊的好友。
面上譏弄之色閃過,馬騮仔冷笑一個個數過去。
“王小四,你妹妹現在尸骨還在柳樹澗那個主簿院子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