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兩個大規模兵團停止了交伐。
這場交鋒試探戰硬生生打成了紅袍第一道防線爭奪戰。
夜色漆黑。
第一道防線最吵鬧,因為傷兵哀嚎,直到寒風起了,大清的傷兵慢慢停止了呼吸。
第一防線如今徹底沒人。
只有近一千八百具尸體。
鑲藍旗的炊煙開始升起。
冰湖上的血跡正在凝結成赤色琉璃。
皇太極的織金馬鞍旁架著青銅暖爐,侍衛呈上的不是尋常肉干,而是用熏烤的遼東鹿唇。
他揮手:“犒賞鑲藍旗前鋒營甲士。”
“給烏真哈超營多分肉菜。”
皇太極用匕首挑起一片凍梨,刀刃在暮色中折射出東岸防線的輪廓。
因為他知道了。
這是他生平所見,乃至父親都不曾見過的血戰。
戰斗不知道要鏖戰多久。
大規模集團化作戰考驗的是——后勤,軍心,集團作戰,陣地戰,對轟。
所以他才開始動用后勤,對鑲藍旗增設好的餐食。
“賊紅袍在做甚?”皇太極忽然好奇。
直到侍衛稟報:“紅袍軍正從冰窟窿里拖出整扇豬肉。”
“賊軍伙夫在湯鍋里加了大量胡椒。”
皇太極再次深深目光憂慮。
后勤很重要。
賊紅袍的后勤如何。
接下來長期鏖戰拼的就是后勤。
.......紅袍第二道防線。東岸壁壘后方,百口鐵鍋正咕嘟著翡翠色的浪花。
濟南府運來的酸白菜混著五花肉片,紅薯粉條吸飽了油脂,在暮色中泛著琥珀色的光。
火頭軍把整壇青州老酒倒進湯鍋,酒香混著肉香漫過尸山血海的戰場。
“王把總!您嘗嘗這肉爛不爛!”十七歲的火繩槍手李二狗用通條串著饃饃,在滾湯里涮出焦黃脆皮。
他身旁的老裝填手正用樹枝子當筷子,從鍋里撈起顫巍巍的肉片,油脂順著樹枝滴進雪地。
沒筷子就隨機找枯樹枝,還有用砍人的刀子。
反正就是瘋狂吃。
還有用手扒拉。
之所以沒筷子是因為天氣太冷,很多筷子凍在一起,所以索性自己找筷子。
壁壘最高處,紅袍火繩槍總軍帥帳前支著三口特制鐵鍋。
伙頭兵將運河冰層下撈出的銀魚剖腹去鱗,與肥瘦相間的肋排同燉,魚鮮裹著肉香飄到八里外的清軍第一營地。
總長王旗狗腿一樣的用劍鞘敲開酒壇泥封,琥珀色的酒液倒在杯子里。
魏昶君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只感覺暢快。
“里長,吃魚。”
“以后這里的魚不知道要吃多少人肉,所以以后肯定不能吃了。”王旗訕笑。
“你小子。”魏昶君笑道。
“留下二人菜,其他菜分親兵。”魏昶君揮手。
王旗眼神再次是膜拜的笑。
這才是里長。
他永遠都是那么在意士兵。
“報——!”
傳令兵單膝點地時,懷里還抱著冒熱氣的陶罐,他也扒拉吃著。
因為魏昶君曾經對全軍說過。
吃飯是第一大事。
傳令兵報:“咱們現在紅袍步兵輔兵營在冰面下埋了三百具毒火柜,民兵隊用蘆葦編了五千張浮橋板!”
“隨時可以針對敵人的騎兵進行狠辣反擊。”
魏昶君用劍尖挑起一塊帶皮羊肉,甩到傳令兵的碗中:“告訴張參將,把繳獲的鑲藍旗鐵甲熔了,鑄成地雷外殼。”
“埋到賊清企圖撤離的任何官道之上。”
“這一戰,誰也不能走,誰也走不了。”
魏昶君那一刻的眼神無比狠辣。
“天下人都在這里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