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象升心頭劇震,咬緊牙關,卻偏偏無從辯駁。
因為魏昶君每一條分析,都是事實!
即便是他親自組建的天雄軍,難道就沒有這般情況了嗎?有,而且他親眼見過很多!
魏昶君聲音繼續響起,冷漠不帶絲毫情感。
“這些流寇是怎么來的,大家比誰都清楚,天災之下,朝廷不派人賑災,反而屢次加重百姓負擔,活不下去,他們只能反!”
“如此惡性循環,則天下流寇日多,最終抵不住韃子,也抵不住流寇,十年之內,大明必亡!”
魏瑕斬釘截鐵的聲音,讓張獻忠,李自成,盧象升皆是心底發冷。
“那吾等不妨繼續推演,接下來又該如何?”
“韃子如今傾盡全力,無人能擋,大西軍,闖軍,大明都抵御不住,魏某若是韃子,必先坐山觀虎斗,待到大西軍,闖軍和大明互相消磨,最終一舉入關,橫掃一切。”
“大清入主山河,爾等猜猜,他們更重刀槍弓馬,還是格物火器?”
“是百姓為重,還是維持家天下的帝王之業?”
盧象升有些喘不上氣,泛白的兩鬢上,發絲顫抖,魏昶君的推演太真實,真實到他不敢想。
“格物的基礎,是開啟民智,一個王朝會不會允許百姓人人都很聰明?聰明的人,有見識的人,都不會允許他人凌駕于自己之上。”
“那接下來,吾等可以斷定,他們不會允許民智開啟,仍舊會是用科舉的方式,束縛一群只能為他們所用,只能依靠著他們的讀書人。”
“沒有格物,魏某之前提到的一切都不會實現。”
“沒有機械,一個人怎么種數十上百畝農田?那些鐵疙瘩憑什么騰空而起,憑什么穿梭山河?”
直到這一刻,魏昶君開口,徹底打斷盧象升幾人心中僥幸。
“或許諸位以為千百年來都是如此,不見有什么問題。”
“那魏某要告訴爾等一個消息,一個從汪洋之外傳來的消息。”
“就在這個時間,海的另一頭,西方已經在研究我們腳下的世界方圓,天空的太陽如何存在,他們甚至可以用肉眼觀察月亮上的山石土壤。”
“他們可以用銅鐵抽絲、制造齒輪,能生產帶錘的齒輪時鐘、鐵制武器和重機械。”
“如天工院一般的旋床、鉆床、磨床,拔絲機、壓延機、起重機。”
“身懷利器,殺心自起,諸位不會不明白,歷史滾滾,諸國已證,強則強,弱則亡!”
“若大清奪取天下,延續家天下,格物之學止步不前,百年之后又當如何?”
“西方駕駛鋼鐵戰船來到海岸,看到的是一群騎著馬背著弓箭的人,和遍地的黃金絲綢,玉石白銀!”
“屆時,還請諸位告訴魏某,這片山河,又當如何?”
如今下著大雪,盧象升,張獻忠,李自成三人卻額頭滲著冷汗。
盡管盧象升不想承認,但只要大明有那些貪墨官吏,結黨營私一日,大明都不可能如紅袍軍這般飛速發展!
直到這一刻,盧象升終于開口,恍若蒼老了幾十歲。
“如此,魏大人認為應當如何?”
他忽然覺得自己一直以來維護的大明,乃至于眼前亂象都像是歷史中最不起眼的塵埃。
彼時張獻忠,李自成也看向魏昶君,像是等待最終審判的囚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