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八年五月中旬,這一日京師的風沙大的迷人眼。
皇宮地上晨霜也夾雜塵埃,昔日金碧輝煌如今早已蒙塵。
崇禎坐在朝會上,抬眼。
這些大臣平日里旦有風雪沙霾,便告假不朝,今日到匯聚的整齊。
四道奏折在御案上攤開,在大明權力中樞,像一柄一柄刀鋒,刺入這座衰老王朝的心臟。
“盧象升......”
崇禎的聲音有些發抖,面色鐵青,眼底滿是暴怒和陰鷙。
他的目光落在第三本奏折上,那上面還沾著未干的淚痕。
盧象升死前的絕筆信被呈到御前,信箋上“罪臣盧象升絕筆”幾個字刺得他雙目生疼。
那個被奪情起復的老書生,似乎仍在眼前憂心忡忡,但此刻,該是躺在山東折返京師的薄棺里,凍的僵成一塊。
王承恩捧著玉璽的手在發抖,朱紅順著玉璽上的裂痕往下淌。
傳國玉璽前日被崇禎怒摔在階下,裂開一道細紋,眼見著要支離破碎了。
就像......如今的大明。
“陛下,該用印了。”
老太監的聲音有些哆嗦,這一刻他的眼里除了皇帝崇禎,還有如今的大明江山。
王承恩怎么也不理解,這片山河昔日擋不住大清,如今也擋不住紅袍。
難道開國時跟隨洪武皇帝和成祖皇帝遠征漠北的好男兒都死絕了?
憑什么!
象征皇帝權力的玉璽觸感冰冷,崇禎突然想起天啟七年那個雪夜。
彼時還是信王的他面對魏忠賢,那位九千歲的指尖劃過他脖頸,笑的莫名。
“王爺可知,大明的根早就爛了?”
魏忠賢的笑聲混著那一日的炭火。
“您若登基,怕是連哭都找不著調門。”
他不信,所以那時候低下頭的少年儲君眼底閃爍著輕蔑和怒火。
盡管他掩蓋的很好,但仍在成為皇帝之后,對那位九千歲發難。
魏忠賢除了,天下官吏都夸此乃中興之主,眾正盈朝。
他自己也這么以為的。
玉璽還在手中,崇禎深吸了一口氣。
真冷啊。
像那一夜的大雪。
“陛下!”
首輔周延儒的驚呼將他拉回現實。
這位以清流自居的閣老面色煞白,手中紅袍軍的檄文被攥的死死的。
“賊寇竟敢妄言,當誅九族!”
他們怎能放過紅袍軍?
這支兵馬威脅的最多的,未必是這位朱家天子,但看濟南府,東昌府,青州府三地縉紳地主下場,可知若紅袍軍當真席卷天下,最先死的是誰!
他突兀想到昔日魏昶君在京師狂放開口的姿態,心底寒意徹骨。
階下傳來盔甲碰撞聲。
披甲上殿的朱純臣撲通跪地,神情狠辣兇悍。
“臣請率三大營即刻出征!這些流民不過烏合之眾......”
話音未落,殿外突然傳來八百里加急的馬蹄聲。
“報——!”
渾身是血的傳令兵自殿門翻滾著落地,神情疲憊不堪,聲音也嘶啞至極。
“建虜偽帝皇太極暴斃,多爾袞,代善等諸賊首盡數伏誅,紅袍軍已將殘余數萬兵馬盡數收納,俘虜發往礦山。”
朝堂瞬間死寂,戶部尚書手中的笏板當啷落地。
周延儒等東林黨,皇室宗親勛貴如今都沉默著。
他們早就知曉了消息,甚至已經提前派人前往遼東搶占先機。
皇帝只不過是最后得知消息之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