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見到魏昶君的時候,那個穿著官袍的少年眼眸剛毅,讓他記在心底,如今再見,早不是昔日君臣相宜。
自己已經淪為階下囚了。
魏昶君站在殿門口,目光掃過崇禎,又看向周皇后和太子,最后落回崇禎臉上。
“朱由檢。”
他沒有稱陛下,甚至沒有用皇帝,而是直呼其名。
崇禎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腰背,這位鬢角發白的最后一任大明天子正在努力讓自己看上去顯得不那么可憐。
“魏賊,你是來殺朕的嗎?”
魏昶君搖頭,同樣也在看著面前這位昔日高坐朝堂,意氣風發的皇帝。
“不,我是來宣判的。”
崇禎笑了。
“宣判?朕乃天子,你有什么資格審判朕?”
他昂著頭,盡管已經淪為階下囚,可皇帝有皇帝的氣度,他從不覺得自己和那些菜市口被紅袍軍公審的臣子一樣。
至少,他身為朱家血脈,不可能被人嚇到磕頭求饒,他寧愿死。
魏昶君從懷中取出一張紙,展開,聲音平靜。
“崇禎在位九年,犯十罪。”
“一,橫征暴斂,致使天下民不聊生。”
崇禎呼吸一窒,原本的高傲似乎正在被擊潰,他已經知曉了,從那一日在菜市口路過的時候,就已經聽到了,也明白為什么這份罪責會被安在自己身上。
他這些年沒少加遼餉,剿餉。
戶部總說大明沒錢了,國庫空虛,但他那時候不知道銀子其實已經都到那些官吏手中。
所以他得想辦法籌錢,只能從百姓身上征收,他沒打算征收太多,偏偏朝堂上層層下派,原本的一斗糧,征到百姓身上,變成了十斗。
于是崇禎竟無法反駁,咬著牙,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攥的泛白,繼續聽著。
“二,任用奸佞,殘害忠良。”
崇禎也知曉他說的是誰,尤其是那些大明的太監,每次出了宮殿,回來都要帶著許多行李。
至于忠良......他盯著魏昶君微微帶著怒火的眼眸,苦笑著低下頭,這是他頭一次不敢和這個自己眼中的‘亂臣賊子’對視。
因為他想到了那位大明七省兵馬總督的遺書,還有朝廷強行征召的時候,他頭上為亡父帶的麻布。
“三,剛愎自用,不聽諫言。”
“四,濫殺大臣,朝堂動蕩。”
“五,苛待邊軍,致使遼東潰敗。”
“六,縱容宗室兼并土地,百姓流離失所......”
崇禎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當魏昶君念完最后一條時,他猛地拍案而起。
“胡說八道!朕何曾縱容宗室兼并土地!”
魏昶君看著他,如今只是冷眼。
“要魏某細數嗎?”
“福王朱常洵,圈占民田近四萬頃!”
“蜀中民田,十之七八入藩府!”
“楚王府,僅一地,便以投獻手段,占地百萬畝!”
崇禎渾身發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氣的是魏昶君的質問,還是那些藩王的欲壑難填。
明明大明已經劃撥了許多土地,他們還在侵占,這群蛀蟲!
彼時崇禎怒極反笑。
“好!好!朕今日倒要看看,你這亂臣賊子,能拿朕如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