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九年的臘月,京師的天空陰沉得像是要壓垮這座古老的都城。
寒風卷著細碎的雪粒,打在皇城朱紅色的宮墻上,發出沙沙的響聲,如同無數細小的刀子在刮擦。
魏昶君站在乾清宮窗邊,看著外界,身上的老舊披風隨風搖曳。
“里長。”
楚意從殿內走出,他身著青色文士袍,面容清癯,眼中閃爍著冷靜的光芒。
“都安排妥當了?”
魏昶君沒有回頭。
“不錯,刺客是李自成舊部,他只知道要演一場戲,他的信念......比大多數紅袍軍的弟兄們更堅定。”
楚意話音落下的時候,眼底只有苦笑。
做為唯一知曉里長安排的全局計劃之人,沒人比他更清楚這次的目的。
是的,新一次的刺殺,但藩王宗親和縉紳讀書人的由頭找好了,這次他們瞄準的,是紅袍軍中腐朽的一批。
里長要的,是大浪淘沙!
魏昶君微微頷首,目光掃過午門廣場上正在搭建的高臺。
明日此時,那里將成為他肅清紅袍軍內部蛀蟲的舞臺。
“名單呢?”
楚意從袖中取出一卷文書。
“一百五十七人,全部證據確鑿。”
他的手指劃過一個個名字,每次念出來的時候,都覺得喉嚨干澀。
因為其中有許多人,都曾經是他一手帶出來的。
“啟蒙部周文煥,借編撰《新民說》貪污三千兩,強占民女五人。”
“李自成舊部劉宗厚,克扣潼關守軍糧餉五千石。”
“張獻忠族弟張存義,私設關卡勒索商旅......”
念到某個名字時,楚意的聲音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萬有良,倒賣軍糧兩千石,致將士親屬家眷餓死二百六十人。”
魏昶君的眼神暗了暗,原本攏在袍袖中的手掌攥緊。
萬有良,九年前蒙陰起兵時,就跟在他身后,面對韃子死戰不退,身中六刀。
是個響當當的漢子!
“證據......”
他不愿意相信,這兩個字似乎更像是從喉嚨中擠出來的。
“確鑿。”
楚意輕聲道。
“他親筆簽收的糧單與前線實際收到的差了整整兩千石,下面的都招了。”
窗臺前一陣沉默,遠處傳來士兵操練的號子聲,整齊劃一,充滿力量。
這支他親手打造的紅袍軍,如今卻要從內部開始腐爛了嗎?
“觀禮的將領和官員呢?”
“按吩咐,紅袍軍主要將領、投誠的起義軍首領、以及京師重要官員都已收到邀請。”
楚意頓了頓。
“保庵錄昔日提拔的人也都在其中。”
魏昶君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冷峻和失望。
保庵錄,昔日他親自前往莒州挖的落榜人才,更是紅袍軍啟蒙部的前總師,因意志不堅定,如今徹底被隔出權力核心。
但他的部下仍在軍中盤根錯節,像蛀蟲一樣啃噬著這支他苦心經營的軍隊。
“很好。”
魏昶君整了整衣冠,“開始吧。”
“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