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明的余暉消散在中原大地上,紅袍軍的旗幟插遍越來越多的城樓。
魏昶君站在京師高大的城墻上,望著遠方漸暗的天色,手指輕輕敲擊著斑駁的磚石。
“里長,啟蒙師們已經抵達了。”
啟蒙總師楚意低聲稟報,遞上一份名單。
夕陽下的字跡上寫的清楚,最前方的赫然是盧定邊和趙寒川兩人。
魏昶君回頭,只是微微頷首。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萬水,看到了那些仍在舊世道掙扎的村莊城鎮。
“他們知道的,不會留情,這天下,該換一副新面孔了。”
第一批啟蒙師從京師四門而出之后,每人帶著五十名精銳紅袍軍士。
他們一部分昔日都曾是泥腿子出身,若是仍舊身在大明,這一生他們或許都沒有資格做官,別說做官,甚至他們都不一定能做個人。
但在蒙陰縣張集鎮的那三個月里,他們都經歷了魏昶君親自指導的啟蒙,那是一套全新的思想,關于公平、正義,關于百姓應當享有的尊嚴。
趙寒川便是其中之一。
這個三十出頭的瘦高男子曾是張集鎮上的一名佃戶,因被財主欺壓,而奮起反抗,從那天一天開始,他換了名字。
紅袍軍。
此刻他騎在馬上,身后跟著二十名沉默的士兵,正向河南彰德府進發。
與其他啟蒙師不同,他選擇了一條隱蔽的小路,隊伍偽裝成商隊,悄無聲息地潛入了這片土地。
“大人,前面就是張家莊了。”
跟在身后的本地農戶老李低聲道,天知曉他得知紅袍軍再度抵達的時候,心里有多高興。
歷史上所有的世道基本上都是靠著縉紳管理的,還有一部分則是靠著那些里甲管理,而那些人,不是跟隨縉紳的依附,便是橫行村鎮的惡霸。
尤其是各朝最初的時代,大軍碾過去之后,再等著隨意派遣一人為官,甚至許多地方維持治理的官吏,基本上都是原來的那批人。
正是因此,百姓大多只得到了一時片刻的公平,之后便又是那般世道了。
可紅袍軍不一樣,他們又回來了。
“那張世榮是方圓百里最大的惡霸,昔日與知府勾結,強占民田,欺男霸女,無人敢管。”
“盡管之前大軍過時,知府已死,但此人不知道躲在何處,公審之后,又大搖大擺的回來了,仍是勾結各地那些人,欺壓咱百姓。”
趙寒川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冷光。
他摸了摸懷中的書冊。
那是一本殷紅的書冊,正面寫著紅袍語錄四個大字,背面則是魏昶君親筆題寫的百姓第一,人人平等。
“先找個地方住下,不要打草驚蛇。”
他們在莊子外三里處的一個破廟安頓下來。
第二天一早,趙寒川換上一身粗布衣裳,獨自一人進了莊子。
他裝作收山貨的商人,在茶鋪里一坐就是半天,耳朵豎得老高。
“聽說了嗎?老劉家的閨女又被張老爺看上了,說是要納妾。”
“噓,小聲點!那丫頭才十四啊,老劉不肯,昨天被張家的打手打斷了腿......”
“造孽啊,前年李家的地不就是這么被強占的嗎?告到官府,反倒被打了十大板。”
“不是說現在都是紅袍軍的天下,老百姓的天下嗎?咋還有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