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長,各地啟蒙法已經開始傳播和定實。”
黃公輔捧著那疊厚厚的奏報走進內堂時,手微微發抖。
紙頁邊緣已被他攥得皺皺巴巴,墨跡在潮濕的空氣中暈染開來,如同陜北大地上一道道干涸。
黃公輔聲音沙啞,眼眸凝重。
“陜北七縣的急報,都......都在這里了。”
魏昶君從案牘中抬起頭,眉頭微蹙。
他注意到黃公輔青白的臉色和深陷的眼窩,那是日以繼夜未眠之痕。
“坐。”
他簡短地說,手指輕叩桌面。
黃公輔沒有坐。
他只是顫抖著展開第一份奏報。
“延川縣報,接手當地時情形慘烈,自去歲大旱,今春蝗災,麥粟絕收,縣內樹皮草根食盡,人相食者......已逾千例。”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
“每日城門外收殮尸首不下三百具,縣衙已無錢置辦棺木...”
“我知道陜北饑荒。”
魏昶君打斷他,眼神銳利。
“說我不知道的。”
黃公輔咽了口唾沫,翻到下一份。
“安定縣紅袍軍民部提議,南方世家囤糧逾萬石,而百姓餓殍遍野,他建議。”
黃公輔皺眉,深吸了一口氣。
“建議盡誅西南世家大戶,奪其糧以賑災民。”
室內突然安靜得可怕。
魏昶君的手指停在半空,默默思索。
“還有呢?”
魏昶君的聲音異常平靜,即便昔日從歷史上看到過這段小冰河時期的慘烈記載,如今仍是忍不住覺得觸目驚心。
雖然現在沒了兵戈之亂,可說到底,天災只能抵抗,不可更改。
氣候,水文,地理,要一點點改善理通,不是件容易的事。
黃公輔急忙展開另一份文書。
“保安州同知上報,紅袍軍已開倉放糧,但糧食遠遠不夠,且周邊流民聽聞此地放糧,源源不絕,當地民部官吏暫時以工代賑,但情況要緩和下來,也很難確定是什么時候。”
他看向魏昶君,只見這位年輕的里長下頜線條繃得死緊,似乎在思索之后的決策。
黃公輔聲音還在繼續。
“各縣官吏報稱,但凡紅袍軍放糧之處,暴民立散,秩序有所恢復。”
“想要穩定下來,非得大肆放糧不可,只是如今關中諸地這些自古以來便糧食富饒之地,多遭災害,想要從山東等地運送糧食,也不容易,且損耗極大。”
“這是延安府遞來的,說府內還有幾家大戶地窖中藏糧,足夠全府百姓撐一兩個月......”
“里長,留給咱們的時間不多了。”
魏昶君猛地站起身,案幾被撞得搖晃。
他一把抓過文書,目光如刀般刮過紙面。
魏昶君突然皺眉,將文書按在桌案上。
“這些蛀蟲,寧可看著百姓易子而食......看來滅殺縉紳這一步,無論何時都是走對。”
魏昶君的聲音忽然低了下來,帶著某種可怕的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