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誓言帶著血淚,卻不再軟弱。
他們互相攙扶著,從冰冷的泥雪中艱難站起。
臉上的淚痕未干,眼中卻燃燒起一種近乎狂熱的決絕光芒。
東南亞瘴癘之地,北海苦寒之域,此去九死一生?
但至少現在,不再是令人恐懼的流放終點,而是贖罪之地,是重生熔爐!
“出發!”
押送軍官洪亮的號令終于響起,穿透風雪。
龐大的隊伍,背負著沉重的恥辱與同樣沉重的誓言,緩緩蠕動起來。
車輪碾過積雪,留下深深轍痕,如同歷史的傷疤。
隊伍中,幾個身影格外引人注目,也承載著最復雜的目光。
保天祿,保庵錄的長子,曾頂著父親耀眼的光環,年紀輕輕便官居民部郎中,前途無量。
此刻,他穿著最普通的粗布棉襖,腰背卻挺得筆直如松,臉上沒有淚痕,只有一片死寂的冷硬。
他拒絕了所有遞來的食物,沉默地扛起一個巨大的、裝滿農具種子的藤箱,步履沉重卻異常堅定地走在隊伍最前列。
藤箱的背帶深深勒進他肩頭的舊傷,那是昔日追隨紅袍軍攻打城池時留下的箭創。
痛楚此刻異常清晰,像一道鞭子,狠狠抽打著他被權勢侵蝕的靈魂。
十七歲的身影目視前方風雪彌漫的未知之路,牙關緊咬,下頜的線條如刀劈斧鑿。
他的堂弟保天壽,那個曾仗著伯父權勢在啟蒙部里呼風喚雨、用齷齪手段竊奪了他人思想新銳晉升名額的紈绔子弟,此刻像變了個人。
吃力地拖著一輛堆滿書籍和紙張的板車,那是啟蒙法特別配給,用于沿途教化、記錄風土的物資。
這個紈绔子弟剛剛看著那些百姓跋涉迢迢,踏雪而來的時候,臉上再不見往日的輕浮油滑,只有一種近乎虔誠的肅穆。
板車陷入泥坑,他低吼一聲,用盡全身力氣,脖子上青筋鼓出,汗水混著雪從額角滾落。
他不想繼續做那個竊取他人錦繡前程的賊,而是試圖用這沉重的板車,拉回自己早已崩塌的良知。
流徙者的背影消失在風雪彌漫的西南官道盡頭,而這場大清查掀起的風暴余波,正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在紅袍軍掌控的龐大疆域內猛烈擴散。
魏昶君的意志清晰而冷酷。
不僅要查,更要警示!
要讓這三千人的血淚,成為懸在所有官吏頭頂的利劍。
啟蒙法總衙的廣場上,氣氛最為肅殺。
一場大規模的“思想教導”與“初心重溫”儀式正在舉行。
所有官員、教習、書吏,無論品級,一律肅立。
高臺上,啟蒙部總師楚意的聲音,清晰地傳到每個人的耳中,帶著一種憤怒。
“記住,他竊取的,不僅僅是一個晉升名額!他竊取的,是一個以真才實學報效紅袍軍的希望!”
與此同時,船上。
年幼的孩童抬頭。
“父親,兄長呢?”
遠在船上的保庵錄也聽到了百姓數百里奔走相送的消息。
他忽然像是蒼老了幾十歲,之前的倔強終于化作眼淚。
彼時,他咬著牙看向跟在身邊的小兒子。
“他啊,他去東南亞了,去為紅袍軍和天下百姓,拿回屬于咱們的三宣六慰,舊港宣慰司,安南都統使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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