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轉身的時候,忽然想起自己當年在紫禁城,也曾下旨處死貪官。
可那時的審判,百姓連看都不敢看,更別說歡呼了。
而現在,這些農民、礦工,他們站在這里,眼里沒有畏懼,只有痛快。
傍晚,崇禎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小木屋。
路上,幾個小孩在玩鬧,其中一個不小心撞到他身上。
小孩抬頭,看到他的臉,愣了一下。
“你......你是......”
崇禎僵住了。
三年前,他剛到礦場時,所有人都好奇地盯著他,竊竊私語。
“那就是大明最大的大官?”
“怎么淪落到這兒了?”
可現在,小孩只是撓了撓頭,說了句對不起,就跑了。
崇禎站在原地,忽然笑了。
笑容里不全是難過,似乎還有一種莫名的釋懷和放松。
原來,他已經不再是皇帝了。
他只是個礦工。
現在的他沒有對皇帝君臨天下的偏執,即便不甘,也只是覺得愧對祖宗。
可輕松是真的。
昔日生出來的白發已經少了許多,他覺得這才是他這個年紀該有的心思,而不是被那些他無能為力的天下大事壓的喘不過氣,不是對滿朝文武的蒙蔽勾心斗角,絞盡腦汁的平衡朝堂。
崇禎疲憊的開始燒水,打算沐浴的時候,遠遠的,一道身影也在看著他,低頭記錄這一切。
朱由檢現在燒火很熟練,熟練的不像是個曾經的皇帝,手上的老繭很厚,不自覺地哼著曲子,趁著燒水的功夫,還剁了些野草喂雞。
與此同時,周皇后,現在人們只叫她周娘子。
正提著竹籃,走在山東青州的集市上。
年前她還是紫禁城里母儀天下的皇后,如今卻成了紡織坊的女工。
籃子里裝著剛領的工錢,三十文銅錢,兩塊粗布,半斤鹽。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曾經勉強算得上白皙柔嫩的手指,如今已生了繭,指甲縫里還殘留著紡線的棉絮。
集市很熱鬧。
小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賣菜的農婦和買布的工匠討價還價,幾個孩童舉著糖葫蘆追逐打鬧。她停下腳步,看著一個賣炊餅的老漢。
老漢的攤子前圍著幾個工人,他們掏出銅錢,換來熱騰騰的餅子,大口啃著,談笑風生。
“以前......百姓敢這樣在街上吃東西嗎?”
她忽然想起京師的街市。
那時,百姓見到官差要躲,見到錦衣衛要跪,小販們戰戰兢兢,生怕被衙役勒索。
而現在,這些人臉上沒有畏懼,只有一種她從未見過的平靜。
她不是生來便是達官顯貴,天橋下算命的女兒,平日里自然也見過昔日大明的民間疾苦。
想到這,她忽然笑了。
“娘!”
一個清瘦的少年擠過人群,跑到她身邊,是朱慈烺,現在改名叫朱平。
他今年十六歲,在紅袍軍設立的學堂讀書,下午還要去木匠鋪做學徒。
“先生今日教了《農政新書》,說紅袍軍在南方推廣了新稻種,畝產多了兩成多。”
朱慈烺語氣輕快,完全不像曾經的太子,倒像個尋常百姓家的少年。
周皇后怔了怔。
如果是以前,太子的師傅只會教他四書五經,帝王心術,何曾會學什么農政?
周皇后笑著點頭。
叫娘好,比叫母后親切些。
傍晚,鎮上的廣場審判臺還在繼續。
紅袍軍的審判官高聲宣讀罪狀。
“原青州前朝官吏劉茂才,私加賦稅,貪墨賑災糧!”
“鄉紳趙德隆,強占民田,逼死佃戶!”
臺下百姓怒吼。
“判!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