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絲路鐵路第一路段勘測結果傳來京師的時候,魏昶君眼底已經滿是血絲。
他深吸了一口氣,起身活動良久。
他說過,他還想活的久一點,好好看看這個世道一點點變化。
桌案上的大明事感錄已經許久沒有動過了。
魏昶君瞥了一眼,神色平靜,像是自言自語。
“你們一定能看到這個世道的改變。”
殿內,炭火盆燒得正旺,魏昶君盯著案幾上的一疊密報—,是各地青樓女子的血淚供詞。
他默默思索著。
現在各地都在變革,大明及之前數千年的王朝枷鎖正在被砸碎。
縉紳流放,興辦工廠,道路建設,港灣改建......但還有一點,仍舊高高懸掛在這些百姓頭頂。
思想。
現在他正在通過戲曲和說書人,一點點潛移默化百姓們腦海中根深蒂固數千年的思想。
只是還不夠。
他要破除的是階層,不光是貴族和百姓,官吏和農戶,還有......男子和女子。
“去,叫啟蒙總師們過來一趟。”
魏昶君抬手的時候,能聽到自己骨節傳來的聲響,那是身體極為疲憊的聲音。
夜不收迅速拱手,點頭。
片刻后,楚意,徐白海等啟蒙部官吏迅速抵達。
“諸位。”
他聲音低沉。
“知道為何昔日流寇每占一地,最先餓死的是妓女嗎?”
啟蒙部總師楚意翻動手中冊子。
“因她們無田無產,一旦亂世,最先被棄。”
“不止。”
魏昶君突然將茶盞砸在地上。
啪的一聲脆響驚得徐白海眼皮一顫。
“是因這世道把她們當物件,用爛了便砸碎丟溝里。”
他抓起一份山東舊報。
“濟南破城時,十七個妓女被老財主鎖在柴房活活餓死,就為省幾日口糧。”
魏昶君手指捏得紙張咯吱作響,面無表情。
“諸位,若連最底層的女子都活得像個人,這天下才算真變了。”
楚意若有所思,他跟隨里長許久,如今已經有些模糊的知曉里長的思想。
“里長這是要廢除關于女子的諸多事宜?”
“不是廢,是救!”
魏昶君展開規劃圖,眼眸灼灼。
“關于幫助女子,計劃三步走,第一,禁逼良為娼,第二,加派工業區代表規劃紡織廠、醫護所安置,第三,婚配自擇。”
他忽然起身,神色愈發森冷。
“至于那些吸女子血的老財主老財主......紅袍軍的鍘刀正缺一個標榜。”
窗外飄雨,殿內卻燥熱如沸。
徐白海望著魏昶君映在墻上的巨大影子,忽然神色恍惚。
誰都知道,動縉紳得益的是百姓,天下基數最大的一批人,誰也不會反對。
可男尊女卑的思想,在這些百姓們腦子里根深蒂固了數千年,里長要動,以紅袍軍的實力,未必會有什么阻力,卻一定會背負一時之罵名。
里長看起來做決定總是不計后果,其實,只是他總會一肩挑起所有風浪罷了。
出了大殿,徐白海抬頭看著這個世道。
生在這個時代,當真是天下人之大幸。
這場會議定下的不僅僅是關于幫助女子之策,還有全面禁除道士煉制毒丹等策。
而負責執行的,赫然是昔日從蒙陰便開始跟隨魏昶君之人。
夏允彝。
南直隸秦淮河。
夏允彝的馬車搖搖晃晃,終于停下。
“紅袍軍要......要廢了咱的生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