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顛簸搖晃著,洛水在輿圖新的地方畫了一個圈。
啟蒙部,楚意!
楚意如今還在配合各地民部,忙著準備材料的事,還有各地衙門籌辦的百姓說書人和百姓戲曲的匯演。
洛水抵達的時候,接待他的是楚意的發妻,如今身著綢緞,穿的倒像個許多年前大明的貴婦人。
聽到洛水宣布調令,這婦人笑吟吟的姿態終于化作陰沉。
楚意之妻毫不客氣的將茶潑在洛水臉上。
“滾!我兒是讀書人!”
“他讀了這么多書,不在中原造福百姓,憑什么要調動到那些苦寒的不毛之地?”
“別以為我不知道,紅袍軍發展苦寒之地,可都是調動那些欺壓百姓的縉紳。”
“我夫不曾辜負紅袍,我兒亦不曾欺壓紅袍,憑什么要被流放!”
咆哮聲幾乎無法壓抑。
甚至楚意之妻眼底也帶著決然,她是穿了綢緞,可這是她多年省吃儉用買的,她不怕誰會說什么!
洛水擦干了臉上的茶水,神色依舊平靜。
里長想必之前也設想過,甚至一開始就做好了和他們撕破臉的準備?
“烏思藏缺個教吐蕃人漢字的,你兒子正好。”
“他爹跟著紅袍軍提著腦袋造反,日復一日奔波,幾乎熬瞎了眼!”
婦人尖叫。
“你們就這么對待功臣的?”
“功臣?”
洛水掏出一本老舊蒙陰識字本,那是楚意當年在蒙陰的流民堆里編的。
“你丈夫寫這個時,可沒想過功臣。”
老道士站起來的時候,楚意的發妻忽然一窒,這才想起來,眼前這個可不僅僅是個老道士,還是真正從蒙陰開始就跟隨著里長從死人堆中殺出來的!
“你說這般話,平白玷污了楚總師昔日熾熱的理想!”
他的聲音一句比一句更嘶啞,目光卻灼然落在這名歇斯底里的女子身上,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
“楚總師多年身居高位,何曾為自己謀劃過一分一毫?”
“他從來都和里長一般,為的是天下人!”
“今日爾等家中子嗣未有功績,怎敢身居高位?”
“日后親友幫扶,今日謀官職,明日便敢欺百姓,官官相護之下,其父親手掀開的腐朽大明,縉紳權貴,門閥勛戚,豈非重演耳!
短短幾句話,在楚意之妻耳中如聞雷聲,面龐血色盡褪!
楚明遠自己走了出來。
“我去。”
少年臉色蒼白,但腰桿筆直。
“父親說過......紅袍軍的筆,不是用來寫八股文的。”
楚明遠其實怕極了。
他怕自己這一走,便再也無法回來,一生都要在那等苦寒之地煎熬。
他也怕那等從未去過的不毛之地,自己會不會有朝一日死在那里。
但他更怕辜負父親書房里那幅字,就兩個字。
紅袍!
洛水走了,輿圖上楚意家中被畫了個圈,如今他目光落在岳豹府邸。
這是一位真正有兵權的紅袍軍總長,手里掌控著紅袍軍最精銳的火器隊。
洛水下了馬車,難得收起了酒壺。
“岳豹,調令!”
當洛水話音落下的時候,岳豹直接掄起了板凳。
“老子砍清兵腦袋時,你還在安化各地當神棍呢!”
“調令?你說調便調?”
洛水側身閃過,袖中滑出匕首抵住岳豹咽喉。
“里長讓我帶幾句話,蒙陰昔日被牛家搶走土地,臉上被砍了一刀的岳豹,還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