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抬頭,眼中布滿血絲.“里長,我孫子徐明達該留在天工院搞研究,而不是去西域鋪鐵軌!”
他摔碎算盤,木珠滾落一地。
魏昶君就靜靜的聽著這群跟隨紅袍軍一步一步從尸山血海中殺出來的老臣流淚的聲音,這一刻,他終于起身,黑靴踏過滿地狼藉。
他先走到周愈才面前,拾起那方官印,輕輕放回他手中。
“老周,記得咱第一次守蒙陰嗎?”
魏昶君突然問。
周愈才一怔。
那時韃子南下,周邊城池府衙盡數堅壁清野,只顧自己,只有蒙陰堅持到最后。
是周愈才帶著所有官吏投了紅袍軍,那時候他知道這是造反,可他不在乎。
“當時你說......”
魏昶君幫他系好官印綬帶。
“要是能換個公道,這條命算什么。”
周愈才突然捂住臉,指縫滲出水光。
魏昶君又轉向馬德彪,突然一拳打在他胸口舊傷處。
“禹城平原下那一戰,咱們有多少勝算?”
他盯著老部將的眼睛。
“是你和弟兄們用命擋下韃子占據山河。”
馬德彪渾身發抖,像頭受傷的老狼。
最后,魏昶君停在徐開山面前,撿起一枚算盤珠。
“老徐,你造的火炮能打三里。”
他把木珠彈向空中。
“但西域的鐵路,能讓咱的子子孫孫,威名傳三千里。”
魏昶君彎腰撿起,輕輕撣了撣灰。
“三日后,我弟弟魏昶瑯將啟程前往北海。”
他平靜地說。
“那里比奴兒干更冷,比哈密更荒,但他會帶著保庵錄的意志,建城、開礦、通商。”
滿堂死寂。
“你們問我為什么?”
魏昶君的聲音突然提高。
“因為天下不是一家一姓的天下!紅袍軍流的血,不是為了再造一個朱明!”
他猛地展開手中的名冊:“這上面有三百二十七人,有你們的子孫,也有我的弟弟。他們不去,難道要讓百姓的兒子去?”
燭火啪地爆響。
老臣們呆住了。
他們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
眼前這個人,可能是幾千年來,唯一一個奪得天下后。
不稱帝。
不分封。
甚至不給自己留退路的人。
御史突然想起多年前,魏昶君在軍帳中對他說過的話。
“若有一日我變了,你們就用這把刀殺了我。”
當時他以為那是豪言壯語。
現在才明白,那是誓言。
周愈才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灰。
他彎腰,雙手接過魏昶君遞來的烏紗帽,戴回頭上。
“老臣......明白了。”
千人衛老韓抹了把臉,突然大笑。
“我那孫子要是死在西域,老子做鬼也抽他!”
人群漸漸散去。
魏昶君獨自站在大堂中央,望著北海的方向。
他知道,從今天起。
紅袍軍的血,真的會流遍天下。
晨霧未散,京師北門外的官道上已站滿了人。
魏昶瑯背著行囊,站在隊伍最前列。
他的行李簡單得不像天工院總工,幾件粗布衣、一包干糧、一卷《北海開拓紀要》,還有一把天工院留下的銅尺。
母親程氏攥著他的手,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瑯兒,再帶件棉衣吧,北海的風......”
“娘,夠了。”
魏昶瑯笑著拍拍行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