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當他摸到腰間匕首時,那股熟悉的燥熱又涌上來。
年前紅袍軍進城那日,他被迫跪在府衙前看他們焚燒土司印信,火焰把鎏金印紐燒成赤紅的淚。
“三日后子時。”
馬德魁突然開口,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
“我三千精銳會控制夔州府武庫,盧大人負責打開成都府西門,安宣撫使聯絡那位副將。”他環視眾人。
“至于周舉人......”
周敦慢條斯理地從懷中取出一卷竹紙。
“老朽雖被革了功名,門生故舊卻還在。這是十七州縣生員聯名的《討逆檄》。”
他枯瘦的手指劃過紙面。
“魏昶君此賊毀孔孟之道,此乃大義名分。”
燭火將眾人的影子投在斑駁的墻上,扭曲變形如群魔亂舞。
馬德魁注意到盧承嗣眼中閃爍的亢奮,年輕人到底藏不住事。
而他自己的兒子此刻正帶著三百死士埋伏在官道旁,只等紅袍軍的調防隊伍經過......“馬土司。”
盧明遠突然湊近,帶著陳年墨汁和熏香的氣息。
“事成之后,川蜀......”
“自然共襄盛舉。”
馬德魁咧嘴一笑,露出被檳榔染紅的牙齒。
他心想等拿下成都府,第一個要殺的就是這個老狐貍。
那些燧發銃里,有一半根本裝不了火藥。
破曉時分,眾人各自散去。
馬德魁站在山崖邊,看著霧靄中若隱若現的夔州府城墻。
那些泥腿子大概忘了土司老爺的鞭子有多利。
他摸了摸翡翠匕首,突然想起魏昶君那篇《紅袍語錄》里的話。
“要讓百姓挺直脊梁......”
“老爺,都安排妥了。”
馬三牽來川馬。
“少爺那邊傳信說,紅袍軍的調防隊伍午時經過鷹嘴崖。”
馬德魁翻身上馬,晨霧中傳來早起的山民唱秧歌的聲音。
他啐了一口,調轉馬頭奔向密林深處。
在那里,三千土司兵正擦拭著刀槍,等待他們的土司帶回祖輩的榮光。
京師,夜風卷著殘云掠過城樓,魏昶君站在京師城墻的高臺上,手中捏著夜不收送來的密報,指尖微微泛白。
川南叛軍已聚眾五萬,勾結殘明余孽、私藏軍械,甚至煽動邊疆調防的將士嘩變。
他知道這些人在想什么,五萬人?
他不在意。
如今的紅袍軍,天下百姓歸心,僅剩不到半成的縉紳和前明余孽,紅袍軍還真不會放在眼里。
但前提是,紅袍軍沒有變。
這些時日,陳鐵唳,岳豹等人的兒子應當已經送到邊疆了吧?
今天這些縉紳和民部官吏會造反,明天紅袍軍會不會造反?
他不知道,不過,剛好可以試試。
他面無表情地將密報遞給身旁的親衛,冷冷道。
“傳陳鐵唳。”
陳鐵唳踏上京師古老的城墻時,肩上的紅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這位三十多歲的紅袍軍總長,面容如刀削般冷硬,眉宇間還殘留著當年絞殺皇太極時的煞氣。
魏昶君未多言,只將叛軍布防圖推到他面前。
“川南,你去。”
他沒有多說,但陳鐵唳已經明白。
“是。”
陳鐵唳抱拳,聲音沉如鐵石。
回府后,妻子王氏攥著一封信箋迎上來,臉色蒼白。
“老爺,川南那邊......送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