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形的鋸齒仿佛在緊繃的神經上來回切割,那一瞬間黛黎閃過許多個糟糕的猜想,每個都能嚇出她一身冷汗。
一息,兩息……
黛黎緩緩轉過身,低垂著頭:“不知尊駕有何吩咐?”
一面黑影兜頭撲來,幾乎把黛黎全然籠罩,將她罩懵了,黛黎險些嚇出驚呼,柔軟的面料與臉頰相貼,她聞到了沉香的香氣。
是衣裳,他扔了件長袍過來。
“穿上再出去。”秦邵宗說。
黛黎深吸一口氣,再不動聲色地呼出,虧得長袍罩在她臉上,因此無人看見她方才精彩萬分的臉色。
屋外。
莫延云和燕三等在外面,二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君侯忽然進了里頭,莫不是這屋舍有什不同尋常之處?還是說,方才蔣崇海偷偷和君侯說在這屋里藏了寶貝?”不等燕三回話,莫延云摸著下巴又道:“不應該啊,獻寶又非壞事,作甚要偷偷摸摸?難不成里頭藏了刺客。”
燕三睨了他一眼,“你是癡兒,還是蔣崇海是癡兒?”
莫延云急眼了:“嗨,你這人學什么不好,怎偏生要學君侯這般說話?難道是因自幼一直跟在君侯身側,耳濡目染,被腌制熏陶至此?”
燕三回以一記冷眼。
“誰在里面,出來……敬酒不吃吃罰酒。”
兩人同時一驚,正欲入內,卻聽里面隱隱傳來一道輕柔的女音。
莫延云停下腳步,嘖嘖感嘆:“虧我還真以為有膽大包天的宵小來犯,原來是個自薦枕席的。呵,白搭,此番出行為要事,君侯如今可沒縱情的心思。退萬步而言,就算是想享樂也合該是收用由蔣崇海獻上的掐尖兒,那些私下自個跑來的,能成什么事?”
燕三松開了搭上刀柄的手,但等了幾息,他心細如發:“怎的還未出來?”
莫延云后知后覺,“對啊,怎的這般久,往常不就是一句話的功夫。燕三,要不你入內瞧瞧?”
燕三沒理會他的慫恿,一介女流罷了,又非刺客。
少傾,侯在外的燕三和莫延云終于看見有道身形從內而出。看清那人時,兩人皆是愣住。
那美婦看起來年約三十,卻生得極有韻味,端莊溫柔又帶著一絲冷清,宛若一株在高臺上綻得淋漓盡致的國色牡丹。她穿著未束腰封的曲裾長袍,顏色冷沉的外袍像一層黑紗籠著她,卻依舊無法遮住那抹逼人的顏色。
黛黎早知曉外面不止一人,如今見了兩個壯漢,心知二人還能留在此地,一定是里面那位的下屬。
她不欲和他們多說,只是福了福身,當見過禮了,而后在兩人的注視下迅速走出院門。
莫延云眼睛都看直了,直到徹底瞧不見,他還看著院口方向,喃喃道:“不怪如此。都說洛陽長安出美人,什么艷色天下重,什么華茂春松,要夸上天去,夸得僅此地有而他地無。然而依我看,這小小的南康郡才是臥虎藏龍之地,長安和洛陽等繁華地的第一美人到那婦人跟前,怕也只有抬頭仰視的份。燕三,你說那美婦可有姊妹?”
燕三面無表情:“色字頭上一把刀,你半年前才被女賊撈光家財,連飯錢都要向弟兄們借。怎的,如今銀錢攢夠,又想犯渾了?”
莫延云不以為意:“我又不是金多樂那個一毛不拔的守財奴,黃白之物那玩意兒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不就是拿來花的嗎?用來博美人一笑有何不可?噢,君侯出來了……”
直到走出那個用于招待貴客的閣院,黛黎一顆心還是撲通撲通的跳得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