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低沉的聲音順著耳廓仿佛傳進了許綰的心里,讓她緊繃到極點的身體放松下來。
她忽略掉肩頭撕裂痛楚,也顧不得脫力般的酸軟,手腳并用地從木箱里爬出來,如同餓狼撲食般撲向了男人。
男人胸膛堅實而又溫熱,身上的汗漬味兒卻讓她無比心安。
淚水毫無預兆地從許綰的眼眶中涌出,很快就浸濕了陸亦瑯身上粗糙的胡商衣料。
所有的恐懼委屈后怕,在此刻仿佛找到了宣泄口。
她用力地抱緊男人健碩的腰身,仿若要把自己嵌入他的懷抱一般。
陸亦瑯身體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感受到懷中人控制不住的打顫。
想要將人推開的手頓住,轉而緩緩收攏,將許綰更緊地護在懷里。
“別怕,我回來了。”他聲音有些沙啞。
溫熱的大手在許綰不住輕顫的背上,輕輕地拍著像是在安撫受驚的孩子。
過了好一陣,懷里人兒壓抑的啜泣聲才漸漸停歇。
陸亦瑯稍稍拉開些許距離,借著屋內昏暗的光線打量女人。
女人的臉白得像紙,嘴唇干裂,眼眶紅腫,里面布滿了血絲。
她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隱約可見底下交錯的青紫傷痕,好不容易結的血痂也因為劇烈的動作而裂開。
陸亦瑯眼神沉了下去,指腹輕輕將她額前被冷汗濡濕的碎發捋到耳后。
“他們出去找不到還會回來,這里不能再待了,我們走。”
許綰用力吸了吸鼻子,淚眼婆娑地點了點頭。
陸亦瑯不再多言,彎腰將她打橫抱起。
許綰低呼一聲,下意識摟住他的脖頸。
她眼角余光注意到旁邊的李副將,害羞的把臉埋進了陸亦瑯散發著汗味和塵土氣息的頸窩里。
感覺到男人跳動的心,安心感壓過了那并不好聞的氣味。
陸亦瑯的動作很穩,盡量避開了許綰身上的傷處。
但再過小心,身體的移動仍會牽扯著傷口,讓她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忍著些。”陸亦瑯低聲說了句,腳下未停。
李副將趕緊上前一步,拉開了房門。
外面的天色依舊灰蒙蒙的,但街面上似乎有了些動靜。
隱隱約約有低沉的哀樂聲傳來,還夾雜著紙錢燃燒的嗆人氣息。
李副將壓著嗓子快速稟報:“將|軍,那就是王屠戶家出殯的隊伍,他們就快過來了。”
陸亦瑯嗯了一聲,抱著許綰迅速閃身進了旁邊一個更為破敗,似乎久無人居的院子。
沒過多久,一支規模不算小的出殯隊伍從院子門口經過。
隊伍最前面是吹吹打打的樂班,后面跟著一群披麻戴孝的親人。
他們臉上帶著麻木的悲傷,壓抑著哭聲。
隊伍中間抬著一口看著就不怎么結實的薄皮棺材,周圍簇擁著不少送行的街坊鄰居。
此時小院中的陸亦瑯和李副將,已經換上了準備好的孝服,臉上也抹了幾把土灰,看不出本來面目。
許綰則被陸亦瑯用一件寬大的孝袍整個裹住。
只留了她一個腦袋露在外面,靠在他的肩頭。
從外面看,就像一個傷心過度,需要攙扶的親人。
三人不動聲色地匯入了送行的人群中,毫不顯眼也不突兀。
許綰被裹在孝袍里,只覺得有些憋悶。
但男人沉穩的心跳聲就在耳邊,異常清晰,讓她紛亂的心緒漸漸平復。
她的視線被孝袍遮擋了大半,微微偏頭,只能看到男人線條冷硬的下頜,還有抿緊的薄唇。
隊伍行進得不快,空氣里彌漫著悲傷和紙錢灰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