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三更,小院里靜得能聽見燭火燃燒時發出的輕微畢剝聲。
許綰手中的書卷不知何時滑落在了腿上,眼皮沉重,卻強撐著不肯睡去。
伶月早已歪在小杌子上睡熟了,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就在許綰幾乎要抵擋不住困意,頭一點一點的時候,院門處再次傳來極輕的“吱呀”一聲。
這聲音比先前送飯丫鬟的動靜還要細微,若非夜深人靜,幾乎難以察覺。
許綰一個激靈,瞬間清醒,睡意全無。
她屏住呼吸,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一道頎長挺拔的黑影,如同融入夜色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門口,隨即邁步走了進來。
他身上帶著夜的寒氣,還有一絲淡淡的松木與硝煙混合的味道,那是屬于陸亦瑯特有的氣息。
是他!
許綰猛地站起身,動作太急,險些碰倒了身前的矮幾。
她望著逆光走來的身影,嘴唇翕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連日來的恐懼委屈擔憂,以及那份深藏心底的期盼,在這一刻盡數化作洶涌的潮水,沖擊著她的心防。
陸亦瑯走到她面前,停下腳步。
昏黃的燈光勾勒出他冷硬的輪廓,那雙深邃的眼眸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明亮,正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將|軍……”許綰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帶著顫抖和沙啞。
陸亦瑯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輕輕將她攬入懷中。
這個擁抱并不溫柔,甚至有些用力,卻讓許綰在一瞬間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僵硬的身體慢慢放松下來,將臉埋在他帶著寒意的衣襟上,鼻尖縈繞著他身上熟悉的氣息,眼眶不受控制地濕潤了。
他回來了,他真的回來了。
陸亦瑯感覺到懷中人兒的輕顫,手臂收得更緊了些,下巴輕輕抵在她的發頂。
他一路疾馳回京,處理完宮中和府中的緊急事務,便立刻趕了過來。
看到她安然無恙,那顆始終懸著的心,才算真正落了地。
“嚇壞了吧。”他低沉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與其說是詢問,不如說是陳述。
許綰在他懷里輕輕點了點頭,悶悶地“嗯”了一聲,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
千言萬語,在這一刻都化作了無聲的依賴。
陸亦瑯輕撫著她的背,像是在安撫一只受驚的小獸:“都過去了。”
他松開她少許,捧起她的臉,指腹擦去她眼角悄然滑落的淚珠。
燈光下,她的小臉蒼白,眼底帶著濃濃的倦意和未消的驚懼,看得他心中一緊。
“瘦了。”他蹙眉,語氣中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心疼。
許綰吸了吸鼻子,努力想擠出一個笑容,卻比哭還難看:“將|軍一路辛苦,奴婢一切都好。”
陸亦瑯拉著她在桌邊坐下,自己則在她身旁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