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陳陽果然依約前來。
許綰將寧姐兒交給伶月照看,自己則換了一身輕便的素色布裙,跟著陳陽走出了那間小小的茅屋。
村子不大,青石板鋪就的小路蜿蜒曲折,兩旁是錯落有致的農家院舍,炊煙裊裊,雞犬相聞。
陳陽帶著她沿著村后的小溪一路往上游走,溪水潺潺,清澈見底,偶有魚蝦游過。
兩岸綠樹成蔭,野花點綴其間,空氣清新得讓人心曠神怡。
“這里是村里孩子們最喜歡來的地方,夏天可以在溪里摸魚捉蝦。”陳陽指著一處較淺的溪灘笑道。
許綰看著眼前寧靜祥和的景象,這些日子積壓在心頭的郁氣,似乎也消散了一些。
她深吸一口氣,帶著青草和泥土芬芳的空氣涌入肺腑,讓她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
陳陽見她神色舒緩了些,繼續引著她往前走,穿過一片小竹林,眼前豁然開朗,竟是一片開闊的草地,草地上開滿了不知名的各色野花,五彩斑斕,煞是好看。
遠處是連綿的青山,云霧繚繞,宛如仙境。
“這里是我們村的百花坡,村里的姑娘們常來這里采花。”陳陽介紹道,“夫人若是喜歡,也可常來坐坐,看看風景,心情也能舒暢些。”
許綰望著這片生機勃勃的景象,許久沒有說話。
她想起長公主府的雕梁畫棟,錦衣玉食,卻也想起了那里的勾心斗角,身不由己。
如今雖然身處陋室,布衣素食,但這份難得的寧靜與自由,卻是從前未曾體會過的。
或許,陳陽說得對,這個村子,也挺好的。
自那日與陳陽同游百花坡后,許綰眉宇間的愁緒確乎淡了幾分。
隔了兩日,陳陽又來瞧她,除了日常診脈,還帶來些村里孩子采的野果,酸甜可口。
“這幾日看夫人氣色,比先前好轉不少。”陳陽坐在石凳上,見許綰正低頭給寧姐兒掖被角,陽光落在她側臉,柔和了緊繃的線條。
許綰抬眼,目光與他對上,嘴角竟微微牽動了一下,雖不明顯,卻也算是個淺淡的笑影:“多虧陳大夫費心,這村子……確實清靜。”
伶月在旁收拾藥碗,瞧見這一幕,心里稍寬。
姑娘能有片刻的松弛,總是好的。
陳陽又叮囑了幾句,起身告辭。
許綰抱著寧姐兒送到院門口,看著他青色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心中那股沉甸甸的窒息感,仿佛被山間的清風吹散了些許。
夜,漸漸深了。
茅屋里只點了一盞昏黃的油燈,寧姐兒早已熟睡,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許綰躺在床上,卻久久不能入眠。
這幾日的輕松,到了夜晚,便被無邊的黑暗和靜謐吞噬,心底深處的恐懼與擔憂又絲絲縷縷地冒了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迷迷糊糊睡去。
“姐姐,姐姐……”
一個稚嫩而哀傷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帶著哭腔。
許綰猛地一驚,睜開眼,卻發現自己身處一片濃霧之中,看不清四周。
“恒哥兒?”她試探著喊道,聲音有些發顫。
“姐姐,我好冷,我好怕……”那聲音越來越近,霧氣中漸漸顯現出一個瘦小的身影,正是許恒。
他穿著單薄的衣裳,小臉煞白,嘴唇凍得發紫,一雙大眼睛蓄滿了淚水,無助地看著她。
“恒哥兒!”許綰心痛如絞,想要上前抱住他,身體卻像被釘住一般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