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宸陽辭別許綰后,未在村中多做停留,便踏上了回京的路。
數日后,一路風程仆仆的南宸陽終于再次踏上了京中熟悉的土地。
京中依舊繁華,車水馬龍,與他記憶中宮變前的景象并無二致,只是這繁華之下,暗流洶涌,殺機四伏。
南宸陽無心欣賞,稍作安頓,換上一身略顯體面的衣衫,便徑直往長公主府而去。
長公主府書房內,陸亦瑯正垂眸看著一份邊防的軍報,眉頭微鎖。
李副將侍立一旁,不敢打擾。
“將|軍,府外有人求見,自稱……陳陽。”門外親衛通報,語氣中帶著一絲不確定。
陸亦瑯握著軍報的手微微一頓,抬起眼,眸色深沉。
陳陽……他自然知道這個名字。
“讓他進來。”陸亦瑯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片刻后,身形清瘦的南宸陽緩步走入書房,眉宇間的溫和已然被一種沉靜的銳利所取代,目光如炬,直視著端坐于書案后的陸亦瑯。
“陸將|軍,別來無恙啊。”南宸陽笑了笑,一舉一動偷著儒雅隨和。
陸亦瑯放下手中的軍報,目光在他身上打量片刻,意識到他這是恢復記憶了,溫聲道:“好久不見,三殿下。”
南宸陽聞言,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看來,將|軍早已知曉我的身份。”
“殿下隨身佩戴的那枚龍紋玉佩,并非凡品。”陸亦瑯淡淡開口,“本將雖久在軍中,對皇家之物,尚有幾分眼力。”
“將|軍慧眼,那確是母妃留給我的遺物。”南宸陽坦然回答,直接開門見山道,“我此次前來,是想問將|軍一句,可愿助我一臂之力,清君側,復正統?”
書房內的空氣仿佛凝滯了一瞬。
陸亦瑯沉默片刻,深邃的目光落在南宸陽身上,帶著審視,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復雜,“殿下,恕我直言,皇位之爭,自古便是血雨腥風,犧牲之大,難以估量,我陸家蒙長公主庇佑,只求安穩,不愿再卷入朝堂紛爭的漩渦。”
南宸陽的眼神微微一黯,卻也并未顯露出過多的失望,仿佛早已料到這個答案:“將|軍的意思,我明白了,奪嫡之路,本就艱險,我不強求。”
“殿下能體諒便好。”陸亦瑯微微頷首。
南宸陽話鋒一轉,語氣中帶上了一絲冷意:“只是,將|軍以為,獨善其身,便能高枕無憂么?二皇子南宸旭是什么樣的人,將|軍心中應當有數,他連親兄弟都能痛下殺手,又豈會容忍一個手握兵權、功高蓋主的將|軍安然立于朝堂?”
陸亦瑯眸光微凝,沒有接話。
南宸陽繼續道:“我今日前來,并非只為求援,更是想提醒將|軍,有些人和事,若不主動爭取,不牢牢握在手中,只怕有朝一日,會追悔莫及。”
他上前一步,聲音壓低了幾分,目光卻銳利如刀,仿佛能洞穿人心:“將|軍自詡能護得住身邊之人,可這世間事,并非都能如你所愿,一味退讓,只會被人步步緊逼,到最后,恐怕連自己最想守護的東西,也守不住。”
這番話,意有所指,直刺陸亦瑯心底最隱秘的擔憂。
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許綰,想到了她和孩子們在鄉野間遭遇的兇險。
陸亦瑯的臉色沉了下去,周身的氣息也冷了幾分:“三殿下此言,未免危言聳聽。”
南宸陽卻只是淡淡一笑,那笑容中帶著幾分悲憫,也帶著幾分嘲諷:“是否危言聳聽,將|軍心中自有判斷,宸陽今日言盡于此,告辭。”
說罷,他不再多言,轉身便向書房外走去,背影挺拔而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