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綰快步回到小院,伶月和老大夫見她今日回來神色比前幾次似乎還要沉凝幾分,心中都有些打鼓。
“夫人,可還順利?”伶月迎上來,低聲問道。
許綰點了點頭,沒有多言,徑直走進老大夫的藥房,將藥箱放在桌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從袖中取出那塊包裹著香料粉末的帕子。
老大夫早已等候在此,見狀,神色也變得嚴肅起來。
許綰將帕子在白紙上輕輕一抖,一些極細的淺褐色粉末便落在了紙上,份量雖少,但用于查驗已是足夠。
老大夫將那白紙托在掌心,取來一個小巧的瑪瑙研缽,將那少得可憐的香粉倒入其中,用一根玉杵輕輕碾磨。
“這香粉之中,除了尋常的檀木、蘇合、龍涎之氣,那股子極淡的腥澀,倒像是……”老大夫一邊研磨,一邊仔細嗅聞,眉頭越鎖越緊,眼中閃過一絲驚疑。
他停下手中的動作,抬起頭,神色前所未有地凝重:“丫頭,你再仔細與我說說那張文輝發病以來的種種細微癥狀,越詳細越好,尤其是那些看似不起眼,卻又異于常人的地方。”
許綰不敢怠慢,忙將從管家口中問得的,以及自己觀察到的張文輝的病癥,一一詳述。
老大夫靜靜聽著,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面上輕輕敲擊,待許綰說完,他長長地嘆了口氣,眼神復雜地看著那研缽中細微的粉末。
“若老夫所料不差。”他聲音低沉,“這香料之中,恐怕是摻了烏金砂。”
“烏金砂?”
許綰心頭一震,這個名字她曾在某本孤僻的醫書雜談中見過,只寥寥數語,記載其為一種罕見的慢性毒物,取自深山毒礦,提煉之法早已失傳,中毒初期幾乎毫無征兆。
“不錯,正是烏金砂。”老大夫點了點頭,面色沉郁,“此物無色無味,混入香料飲食之中,極難察覺,它不會立刻致人死地,而是會一點點侵蝕人的五臟六腑,耗干人的氣血精神,初期中毒者只會感到些微倦怠,食欲不振,與尋常體虛之癥無異,極易被忽略,待毒素日積月累,深入骨髓,便會百脈俱虛,油盡燈枯,縱是大羅神仙也難救。”
“這烏金砂的提煉之法,早已失傳百年,便是宮中秘檔也未必有載,且其炮制手法極為隱秘,尋常人根本無從知曉,更遑論用此下毒,若張文輝所中真是此毒,那這下毒之人,其心機之深沉,所圖之大,恐怕遠超我們想象。”
許綰只覺得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這等陰毒的手段,委實駭人聽聞。
“師父,那……可有法子進一步確認?”
老大夫搖了搖頭:“烏金砂之毒,隱匿至深,便是銀針試毒也未必能探出,除非能有足夠的香料樣本,進行復雜的提煉與藥理分析,或是……能找到下毒的源頭。”
頓了頓,他語氣更沉重了,“至于解藥,烏金砂的解藥與此毒本身一般罕見,配制之法更是失傳已久,即便知道方子,其中幾味主藥也已是世間難尋。”
師徒二人相顧無言,藥房內的氣氛一時間凝重到了極點。
這已經不僅僅是醫治一個紈绔公子的怪病了,這背后牽扯的,恐怕是一樁精心策劃的陰謀。
從藥房出來,許綰只覺得心頭壓著一塊巨石,沉甸甸的。
烏金砂三個字,如同魔咒一般在她腦中盤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