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許綰心中所有的疑竇。
她緊繃的身體略微放松,卻并未全然放下戒備。
她迅速冷靜下來,沒有直接順著他的話往下問,反而微微躬身,語氣恭敬卻暗藏鋒芒:“先師父,您折煞徒兒了,您為何要幫我?或者說,三殿下為何要幫我?這只怕不是簡單的善心之舉。”
她直接點破了南宸陽的存在,將那層窗戶紙捅破,也瞬間將自己從一個被動的求助者,拉到了一個可以談判的位置上。
老大夫眼中那絲贊許愈發濃了,他坦然道:“你是個聰明人,老夫也就不繞彎子了,長公主是三殿下計劃中的一枚重要棋子,但如今她因私廢公,竟為了內宅的些許紛爭,將所有精力都耗費在對付你一個側妃身上,已然打亂了殿下的部署。”
頓了頓,老大夫看著許綰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所以,幫你便是幫殿下自己,目的,是讓長公主的注意力,回到她該在的地方去。”
這番話說得直白又現實,反倒讓許綰心里踏實了幾分。
她最怕的不是交易,而是不明不白的人情。
人情債,最是難還。
“那我要怎么做?”許綰問得直接。
老大夫見她一點就透,滿意地點點頭:“你昨日讓伶月姑娘去查陳嬤嬤的舊賬,是走對了一步棋,但只查賬冊是沒用的,那起子人做假賬的本事爐火純青,賬面早已做得天衣無縫。”
許綰的心微微一沉,這確實是她最擔心的地方。
只聽老大夫話鋒一轉,聲音里透出一股寒意:“長公主真正的命門,不在賬上,而在藥里,她通過陳嬤嬤的手,常年私下挪用長公主府為松鶴堂采買天價藥材的款項,去填補鎮國公府的巨大虧空,如今長公主又把目標放在了王府上。”
這個消息如同一道驚雷,在許綰耳邊轟然炸響。
鎮國公府是長公主母妃的娘家,是皇帝倚重的老牌外戚,是上京里真正的龐然大物。
長公主挪用王府的錢去補貼,這事一旦敗露,其牽連之廣,后果之嚴重,簡直不堪設想。
這已經不是內宅爭寵的手段,而是能動搖國本的丑聞!
她一瞬間明白了,為何南宸陽要插手。
這根本就是送上門的一把刀。
許綰目光銳利地盯著老大夫,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師父,我如何信你?這等大事,僅憑三殿下一言,我若輕舉妄動,只會粉身碎骨,死無葬身之地。”
她不能,也不敢,拿自己和孩子的性命,去賭一個未經證實的消息。
老大夫似乎早料到她會有此一問,并不意外。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用油紙包得整整齊齊的小包,遞到許綰面前。
“老夫知道你謹慎。”他打開紙包,里面是些許暗紅色的粉末,“這里面是一味罕見的藥材龍血藤的粉末,此物藥性獨特,平日里無甚出奇,可一旦遇上一種名為赤尾草的東西,便會立刻變為藍黑色。”
他將紙包重新包好,塞進許綰的手里,眼神沉靜如水:“赤尾草是一種極其廉價的草藥,品相和氣味與另一味名貴補藥鳳血參極為相似,尋常大夫若不仔細分辨,極易混淆,而陳嬤嬤采買單上報的,正是天價的鳳血參。”
許綰的心跳得飛快,她幾乎立刻就明白了老大夫的意思。
“你只需將這些粉末,想辦法不動聲色地灑在松鶴堂日常傾倒的藥渣上。”老大夫的聲音仿佛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若藥渣變色,便可證明,她們長期采買的補藥中,混入了廉價的赤尾草作為替代品,而采買的賬目,卻依舊是按天價的鳳血參報的,這中間的差價,去了哪里,想必就不言而喻了。”